想到爹娘,田原的眼泪又流出来,多多温言道:
“你怎么了?”
田原哽咽道:“我至今连爹娘葬身何处也不知道,当真是枉为人子。”
“小原,别难过,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就陪你去祭奠伯父伯母,好吗?”
话一出口,多多自己也苦笑起来。
虽说这话已无实际意义,田原还是很感激她。
两个人沉默不语,在寂静中体味着弥留之际的温馨。
从远处隐隐传来瀑布的声响,身旁的溪水,潺湲地流着,无声地打着旋。
田原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是多么留恋生命,多么希望能够活着和多多在一起,把这幸福的时刻日复一日地延续下去。
“只可惜我们就要死了。”他说。
多多沉默着,没有答话。
田原转过头,看到她眼睛睁得很大,怔怔地望着黑暗深处,似在想着什么。
她突然一个激灵,欣喜道:“小原,我们未必会死。”
“怎么?”
多多坐起来,一拉田原,田原跟着也坐起来。
多多转过头看着田原,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泽。
“小原,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从小溪里啊。”
“那条小溪是不是就是这条?”
田原点点头,不解地问:“是又怎样?”
“傻瓜,我们既然能从水里进来,就能从水里出去。你记不记得前面鬼见愁的院子里也有一条小溪,是从崖壁下流出来的?”
田原点点头。
“我看就是这条。我们顺水漂游,就肯定能够出去。”
田原也激动起来:“对呀!”
两个人从水里站起来,溪水很浅,刚刚没过他们的胸脯。
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眼睛还不大适应外面的亮光,他们看到头顶的竹桥和两旁翠绿的修竹,透过竹隙,漏下来斑斑点点的阳光,他们已记不得有多久没照过太阳了。
俩个人仰着头,睁大眼睛,任凭阳光在头顶乱闪,刺疼了他们的眼睛。
经过一段时间的漂游,他们终于来到洞外,来到了鬼见愁的院里。
田原正欲爬上去,多多一把拉住了他。
多多趴在田原耳朵旁,悄声说:“慢着。”
田原不解地看着她。多多此刻正注意地倾听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多多显得更加漂亮,田原看得痴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多多一下。
多多的脸一红,轻声道:“别作声,你听。”
田原听到有一个人,从屋子里出来,正朝着竹桥这边走来,那人走到桥边就停住了,阴沉着的脸抽搐着,田原差点就叫出声。
多多的手忙按住了他的嘴巴,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鬼见愁就站在他们的头顶,微仰着脸,院门大开,鬼见愁目光死死盯着院子外面,人紧张得一个劲地哆嗦,似乎正有什么厉害的对手找上了门。
鬼见愁太专注于院子外面,竟没发现躲在下面的他们。
她丑陋的脸绷得很紧,人站在那里,直僵僵的。
目睹此景,多多不说,田原也不敢再发出声,否则鬼见愁一时怒起,把他们重关回去,他们再想逃出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别说自己,就是多多,眼下也已经饿得四肢无力,别说打,就是逃不逃得动都成问题。
多多捂着他嘴的手松开了。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公孙望,公孙望,你在不在里面?”
田原听出是公孙望的声音,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鬼见愁没有作声,公孙望在院外又骂:
“鬼见愁,我知道是你把公孙望偷走的,乖乖,公孙望又不是小畜生,你莫非还想嫁给他吗?”
多多听到公孙望自称小畜生,又询问公孙望在不在里面,不禁婉尔。
还在洞里的时候,田原就给她讲过公孙望的事情,如此有趣之人,她倒想见识见识。
她把嘴凑近田原的耳朵,低语道:“公孙望,你的宝贝徒弟来了。”
田原也被她逗笑。
公孙望在外面叫了半天,进去又怕碰到鬼见愁,急得他在外边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精精阁,阁精精,三升核桃四斤壳,吃子奈个肉,还子奈个壳,康铃康铃骑马来,嗨!”
公孙望一只手“普”地打开扇子,一个劲地摇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景德镇白瓷茶壶,眯着双眼呷了一口,把壶又放回去。
公孙望摇着扇子在院外走了几个来回,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听着院里的动静,他扯开嗓门又叫:
“公孙望,你再不出来小畜生可不管你了,不管不管,小畜生茶瘾上来,要找个地方喝茶去。”
他故意跺着脚,嘴里吟着茶诗,装出离去的样子。
“一碗喉吻润,好茶,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他她的狗屁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公孙望,小畜生茶瘾来了,先告辞也,乖乖,你留着和鬼见愁过家家玩吧!”
他弄出很大的声响,往前走出段路,然后转过身,蹑手蹑脚走回来,猫着腰,悄悄地向院门靠近。
他站在门外听了一会,里边还是没有动静,身影一闪,人就进了院门。
鬼见愁突然一声断喝:“公孙望!”
公孙望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鬼见愁站在面前,哇地一声怪叫,人随着叫声又跃出院门,鬼见愁往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呆呆地立在那里,目光中流露出凄苦的神色。
第48章 多情,分什么美和丑
公孙望在院墙外大叫大嚷,不时用扇子击打自己的脑壶。
“乖乖,鬼见愁厉害鬼见愁厉害,小畜生幸好把屁一放,嘭,小畜生弹了出去。鬼见愁,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看你一眼就把七岁时候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看你两眼,把我老子小时候吃下的东西也吐出来了,看你三眼,乖乖,岂不是连我老婆吃下去的东西也让我给吐出来。”
公孙望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赶紧用手掌扇着自己的嘴巴。
鬼见愁厉声道:“她是谁?”
公孙望故作糊涂:“哪个哪个,哪个是谁?小畜生的老婆当然是雌畜生了,乖乖,连畜生也不是,她是夫子庙前的老茶树,钱塘江边的六和塔,对了对了,六和塔腰太粗,小畜生当然看不上眼,她是宝石山上的保俶塔,乖乖,鬼见愁你有种就去杀了她啊,稀哩哗啦,砖头铃铛,鬼见愁压在下面呜呀呜呀哭,‘小畜生老婆饶命,小畜生老婆饶命。’鬼见愁,你怕不怕。”
鬼见愁冷冷一笑:“她就是天上的雷公,老婆子也要把他大卸八块。”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人已站到桥上,右手扶在竹栏杆上,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公孙望的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公孙望,一转眼大家可都老了,你还不回心转意?我追你追了三十多年,这还不够?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走呢?”
“自然是你死的时候,要么是我死的时候。鬼见愁,你还是趁早省了这一份心。”
鬼见愁道:“其实,世间女子,有多少是真心待你,她们和你在一起,引诱你,骗你,老蠢物又特别相信女人的话,人家对你一笑就什么事情都心甘情愿为她们去做,却不知道,她们大都是看上你的武功,想借你的手去杀她们杀不了的人。公孙望,你还不明白吗?”
公孙望用手捂着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鬼见愁扶着栏杆的手微微哆嗦,继续说道:
“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人是真心待你好的,为了你,我甚么样的苦头都吃尽了,甚么样的日子都熬过来,盼只盼哪天你能回心转意,等只等和你相互依伴回老家去。”
“我为了你当年那句:‘要想成婚,除非她把我绑回来。’在哲域给那个驼背的比丘尼挖了十三年的臭脚,捶了十三年的背,只图她能把武功悉数都传给我。”
“我知道你嗜茶如命,对茶具十分讲究,为得到两把龚春壶,我把龚春的徒弟时大彬全家都给杀了,从他的居所找到它们,我这样费尽苦心,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泪水从鬼见愁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院墙外一片寂静,鬼见愁满怀希望地注视着敞开的院门,等待着那个朝思夜想的人影在门口出现。
公孙望突然问道:“鬼见愁,你真的有两把龚春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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