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巴不得呢。她这人讨厌麻烦。
虽然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对于生意上的事如数家珍，可如果卫宸接手，她乐得清闲。“我不在这半年，家里还出了什么事？”
卫宸轻声问道。
这半年，他们很少通信。卫宸写信向来言简意赅，能一句说完的，绝对不会写两句。能一个字表述的，绝对不会写两个字。而且自从进了济北道，他的行踪便始终成谜，也着实不便写信。至于暖玉这边，她倒是能往凌昌送信，可是卫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何况女儿家的心思，也实在不便送出去，她想卫宸了，便会写信，然后自己收起来，这是她思念卫宸的方式。
所以他们两个，可以说大半年几乎没有互通有无。
暖玉想了想，事情不少，可需要立时告诉卫宸的，却只有一件。
“……有个女子上门，自称姓吕……”
暖玉只说出了姓氏，卫宸便蹙了蹙眉头。“她竟然找上门了。”
“你知道我要说的是谁？”
“我的生母。”卫宸答。表情不见丝毫激动之色。相比之下，暖玉反倒一脸激动之色。暖玉这神情明显愉悦到了卫宸，他笑着点了点暖玉的额头，然后展开手臂半拥着她，缓缓在夜色中踱步。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忘了刘妈妈吗？她是我的奶娘，我生母的事她知道些。我离开卫家前，她和我说起过。说是当年那女人生下我后，闹着让卫老爷给她名份。你也知道卫夫人那性子，她如何能忍。有一天夜里，那女人院子突然闯进来几个人，那女人被绑走了。当时刘妈妈听到动静躲进了柴房里……第二天，卫家上下便开始传那女人生下我后难产而亡。”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这事情做的也算不得多隐密，老夫人也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事后也没人来院子问询什么。娇娇儿，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二哥是说，这事多半是卫夫人安排的，老夫人也是知情的，也许，卫老爷也知道……”
“是。刘妈妈和我提起过，说是那女人生下我后，对我并不上心。只在卫老爷来时，才会抱一抱我。她之所以抱我，也是因为想要卫老爷抬她做个侧室。在生我之前，卫老爷本打算给她个妾的名份，她不甘。生下我后，见是个男婴，便想借此要挟……”暖玉丝毫不怀疑刘妈妈的话，自六岁后，她几乎天天能见到刘妈妈，这世上，卫家真心对卫宸好的，只一个刘妈妈了。
如今刘妈妈被卫宸接到宅子里供养着。按卫宸的话说，没有刘妈妈，便没有他。
刘妈妈那人本性纯良，确实不是个会妄言之人。也就是说，卫宸的生母对他的确不好，所以卫宸便是知道他的母亲也许还在人世，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其实，我离开京城，她便来府上闹过，我让下人赶走了她。”
暖玉眨眨眼，一脸不解。卫宸轻轻一叹。“傻姑娘，她怎么早不寻我，晚不寻我，偏偏我在京城出人头地时才现身。我三年前便来京城了，‘卫宸’二字也算是响亮……如果她真的在意我这个儿子，三年时间，足足三年时间，她没有露面。如今见我名声如日中天，便想让我她给颐养天年？这世上没有这样不劳而获的好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亲情薄
第四百一十八章亲情薄
只能说，这女人出现的太晚了。
如果在卫宸十岁，十二岁，哪怕是十五岁时她出现。卫宸也不会这般绝然以对。刚来京城时，他日子过的凄苦。虽然认识楚小将军，可楚小将军一直在外，他根本借不到一点楚家的势。
他甚至过了一段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他扬名之初，日子也不见什么起色。越是名声传的远，他日子过的反倒越苦。没谁相信他这样一个有名声的人，手里会短了银子花用。所以那些人和他结交，只会送他些笔墨纸砚，彰显文人骚客的东西。
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卫宸会不会被饿死。
后来他暗中做了些生意，才渐渐摆脱窘境，真正能称得上如鱼得水，也就只有近一年。
他事后让人查过那女人。
那女人十几年前便来京城了。初时嫁了个行商，日子过的也算安稳。只是几年都没给男人添个一儿半女的，行商动了纳妾的心思。
那女人见不得妾室怀胎生子，暗中对妾室下手。
被捉，男人一怒之下，休了那女人……
那女人随后流落烟花之地，其间也曾有人愿意替她赎身，可那女人好高骛远，总想找个冤大头……
渐渐的人老色驰，最终被花楼赶了出来。
这便是那吕姓女人，也就是他生母的生平。卫宸已经记不清他看到时什么感觉了，他只觉得失望透顶。不过也好，也算断了他一个牵挂。
他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看轻她。可是在他最需要亲人的时候，她视而不见。
她长居烟花之地，甘宁道卫家二公子卫宸的名字，这两年在京城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她会不知？
她知道，只是当时他穷困潦倒，不仅给不了她银子，反而还会拖累她。所以她没有出现。直到他去年奉旨和敌国签署议和文书，回来后受了皇帝嘉奖，随后传出他和楚家小姐定了亲。
这时候，那女人还在顾虑着。
直到京城开始流传济北王府小姐相中他的传言。
她的心才‘活’了过来。
她才记起自己曾生了个儿子，是甘宁道卫家庶子，叫卫宸。
只是，他已经不需要亲人了。
这辈子，他只需要暖玉一个亲人便足矣。卫宸三方两语将这女人的事情告诉暖玉，暖玉听完，只觉得那女人根本不配称为母亲。
卫夫人苛责卫宸，可和那女人比起来，卫夫人竟然算是良母了。
“当年她被送出甘宁道，卫夫人并没有对她下狠手。据说还给了她几百两银子，足够她本份度日。如果她想回甘宁道，想来看看我，也是有能力的。可她生活奢靡，穿金戴银，不足一年便把那几百两银子花光了，然后她勾~引了一个行商，便跟着那行商来了京城。后来又流落花街……我只想说，她如今老无所依，皆是她自作自受。”
暖玉不明白一个当母亲的如何狠得下心？
孩子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吗？她怎么能那么狠心。
暖玉初时还以为卫夫人害了那女人呢。倒没想到卫夫人只是把那女人送出甘宁道，竟然还留了安家银子。
“祖母将那人送回卫家了。”暖玉说道。
卫宸点点头。“她本来就是卫家下人，回卫家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她不是无家可归吗？这下有吃有穿了。”卫宸轻声说道。
“……你回京的消息在京城已经传开了，我想老夫人一定会找你的。”
“她找，我便要露面吗？放心吧，我现在和卫家没什么关系了，你的夫婿如今只有一个亲人，那便是你。不对，今晚之后，还多了三个。娇娇儿，我会把你的祖父，祖母，父亲当成至亲来孝敬的。楚家虽然只有一女，我会让天下人看看，楚家即使只有一位小姐，也会比那些儿女双全的人家强。”
卫宸这人亲缘薄。
在他心中，也没什么至亲骨肉的概念。
没人对他好过，没人教导他怎么对待亲人。
他从小到大，是在别人的冷眼和漠视中长大的。
所以造就卫宸对亲情很渴望，却又十分不耻的矛盾心态。谁对他好，他便渴望那人的情意。而那些漠视他的亲人，他也同样会漠视他们。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可这世上，谁也真的善待过他……
穷困潦倒时无人理会，如今他发达了，一个个急着来认亲。真当他卫宸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蠢人。
“都听二哥的。”暖玉答。
对于暖玉毫无保留的信任，卫宸欣慰极了，同时心里又有些发酸。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他贫乏极了，如果没有暖玉，他便一无所有。有了暖玉，他便拥有了全世界。“傻姑娘，真是傻的让我时时牵挂着。总怕我不在的时候，你被人欺负。”
说到欺负二字，卫宸自然想到了六皇子。
哪怕谨妃已经替暖玉报了仇，可是卫宸依旧不会放过欺负暖玉的人。
只是如何行事，便不需暖玉知道了。便是走的再慢，也是有尽头的。拢月轩已经在望。
卫宸亲自把暖玉送到拢月轩门外，然后轻轻把暖玉揽进怀里……“二哥便送到这，今天时间太晚了。我明天再来看你。”暖玉还有好多话对卫宸说，可是刚才用晚膳时，她已经明显看出卫宸脸上的疲惫之色。据卫宸说，因为谨妃的事，他和父亲楚文靖快马加鞭回京。
济北王府世子则交给了淮阳王押解进京，会比他们晚几天回京。
暖玉叮嘱卫宸回去早点歇息。叮嘱他不要受凉，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叮嘱他有事一定要告诉她。不管什么事，他们两个一起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