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重自不必说,单说二夫人的心意,就让林庭筠有些坐立不安。
忙起身双手接过道:“庭筠多下山两趟,二婶的东西可要遭了秧的,如此贵重的礼物......”
她声音一凝,征求般的目光望向林老夫人,手中沉甸甸的盒子让她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上一世祖母自缢后,二房三房已从侯府分离出去。
宁远侯府被抄斩的第二天,她就被关在冷宫内,不知道陈锦之如何对待林二爷的。
依李姝当年在宫中所说,林家的余孽只剩她一人,想来都没能落个善终。
林老夫人矍铄的双眸中添了些喜色,开怀地笑了两声:“你二婶家底殷实,你只管收着,不必觉着不好意思,将来祖母都替你还回去。”
语气虽像玩笑,可听到众人耳朵里却并非如此,对二夫人程氏来说更是格外刺耳,顿觉脸上挂不住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林庭筠乖巧的依偎在林老夫人身侧,二夫人这份情,祖母替她承下了。
北郡王妃压根没想到今儿外甥女回来,更别提备礼,嗔怪的瞪了一眼温季蘅。
他分明早知就不肯说,反倒变着法的诓骗自己来,行事完全是军中那一套,不懂世故。
温季蘅察觉到来自母上的怨怼,双眸里却好似明月般锃亮,噙着淡笑的脸看向母亲,微微一挑眉。
北郡王妃蹙眉,正思量着一会儿该如何收拾他,却听着身后婢女悄声提醒道:“娘娘。”
闻声一转头,只见身后的婢女递过一个四方锦盒,神色不由微凝,随即嗤笑一声,没想到雷厉风行的西北少将军也有周到妥帖的一面。
温季蘅见着母亲接到手中,才佯作不经意的拂了拂衣袖,微垂的面容浮着一抹温和的笑。
可郡王妃脸上的笑容却在打开盒子那一刻僵住,笑眯眯地模样也渐渐被震惊替代。
锦盒内是一只琥珀连青金石手钏,且不说琥珀难得,单这青金石在长京城内都寻不出一两块。
如此无价之宝,却连着十几颗穿在手钏上,打磨的圆润光滑。
一只手钏,大抵够普通人家活两辈子的。
北郡王妃微愣后,不禁抿了抿唇,震惊之余伴随着阵阵心痛,咬着牙默念着:败家儿子!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败家子。
毕竟是温季蘅对林庭筠的一番心意,她缓了片刻,勉强扯动着唇角:“阿筠,来。”
第46章 以此定下青金情
北郡王妃和蔼的模样让林庭筠有些不适应,往昔从未见过她这般热切过。
心底不禁腹诽着琼华的功劳甚大,笑容中透着几分俏意上前,正欲敛衽行礼,就被郡王妃一下子抓住手腕。
她微微一惊,水润的蓝眸中突显惊慌,下意识地朝后躲去,却忽觉手腕处被戴上一串露草蓝透金星的手钏。
慌乱尽褪后,稳了稳心神才端着手臂瞧着,心下却对面前的北郡王妃生了几分惧意,身子缓缓的朝后退了一步。
岚姨母果然非同常人,举止行事完全出乎意料,她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睛:“多谢岚姨母赏赐。”
温季蘅略有愁容的皱着眉,好好的礼物,硬是被母亲搅得全是惊吓,他到底还是不能指望她的。
未等旁人出声,城阳长公主先在惊愕中回过味来,盯着女儿手腕上的手钏,吃惊地问:“青金石?”
郡王妃的视线还停在那串琥珀连青金石的手钏上。
只觉得林庭筠白皙纤细的手腕衬的手钏愈发明亮,似乎本就应是她的一般。
闻声偏过头,似茫然地嗯了一声,城阳长公主连连摇头:“这么贵重的礼物怎好收下,阿筠还是小孩子......”
林庭筠在听得青金石三个字时,就觉着腕上的手钏变得沉重无比。
又听母亲如此说,甚是局促不安,忙将手钏摘下。
温季蘅眼见情况不妙,可母亲似神智飘然,关键时刻怎能出岔子?早知不如自己亲手送她。
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处,见她将手钏摘下,登时心下一沉。
又见她将手钏双手奉上,忙紧张的卷手在嘴边咳了两声。
北郡王妃听得温季蘅的咳嗽声,猛地回过神来,讶然地看着面前的手钏,略不自然的笑了笑:“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林庭筠还真不敢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又将手钏朝前递了递:“青金石太过贵重,阿筠受之有愧,岚姨母能将琼华赐与我,便已是最好的礼物了。”
青金石......放在手心里沉重重的,就好像树上的积雪,压得她有些捧不住。
若不是母亲提醒,这般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自己怎么认得?
上辈子也只听李姝偶然提及过几次,却无福见上一见。
青金石又称青黛,佛家称壁琉璃,罕见程度可比金刚石。
如此罕见,又深受众人追捧,一则是因青金石乃佛家七宝之一,二则是因其效用。
听闻若是双眼疲累,可将青金石平置于眼上,便能消除疲劳感。
而且青金石对应人体的眉心轮,对失眠眩晕、紧张头疼甚是有效。
加之其颜色乃佛家中药师佛的身色,因此常戴可保佑平安健康,无病无灾。
如此宝物,哪里是她能承受的。
林老夫人见状也随之附和道:“郡王妃的心意,阿筠心领便可,如此稀罕的宝物送她,岂不娇惯了她。”
北郡王妃感受到儿子视线下的压力,逼迫之感促使她将手钏重新戴回林庭筠的手腕上。
冲着林老夫人笑着:“手钏是她表兄从西北带回来的,本是送我的东西,只不过我向来不爱首饰,城阳也是晓得的。”
第47章 少将军出言维护
她说着将视线移到城阳长公主面上,笑吟吟道:“我又没个女儿,论起远近亲疏,只有庭筠最亲近些,再者她深居灵静庵,青金石又是佛家的宝贝,随着她清修,最合适不过,莫要再推辞了。”
如此一说,城阳长公主面露难色,虽说两家交情深厚,可也受不住如此贵重的礼物。
林庭筠略显慌乱,目光却是淡淡扫了一眼腕上的手钏,眼里带着几分疑惑,总觉着岚姨母今儿甚是反常。
照理来说,北郡王妃如此解释,已然天衣无缝,任谁也挑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偏偏三夫人程氏很是不满,相比无价的青金石,她送的那对玛瑙耳坠算得什么破烂玩意,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要是二夫人为讨婆母欢心如此攀比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北郡王妃,不过是个远方姨母,又不是嫡亲的。
她假意叹了口气,目光停在青金石手钏上,发亮地眼睛遮不住的羡慕嫉妒,不由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小孩子家家的,贪这些贵重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锡不悦地望着三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她也敢颠倒黑白。
居然还想往小妹身上泼脏水,仗着自己有孕还真要无法无天了。
只觉气不打一处来,这宁远侯府何时允许她横着走了?正要出口反讥,却被一声嗤笑打断。
嗤笑的不是旁人,正是这手钏原本的主人,温季蘅。
笑声清淡,唇角微扬的弧度如同绷起的琴弦,张驰有力。
沉眸凝思的面容上,一束锐利地目光直直地看向程氏,只需一眼,就让三夫人窘迫地咽了咽口水。
他微微偏过头,敛起冷芒望向林庭筠,看似无异的模样,眼底却藏着万丈光辉:“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郡主不必推辞,我娘送你的乃是一份情意,与礼物贵重无关,切莫让世俗污浊拂了她的好意。”
林庭筠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关键时刻他怎么出了声,虽然三夫人平日里讨人嫌,可方才她正想顺着三夫人的话将手钏推掉呢。
她微垂着头,下意识地觉着此人城府极深,几句话便能将人逼到绝境。
她若是不收,便是同三夫人一般是深陷世俗污浊的俗人,若是收了,手腕上又确真是千金万银的宝物。
三夫人满腔的怒气只得强吞下,林庭筠能任由她搓圆捏扁,无非是因她生了一双异眼,就算城阳长公主有心维护,那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可温季蘅是陛下亲封的西北少将军,将来的栋梁之才,满身的光芒不见一丝暗影,她可开罪不起。
方才自己就不该出声!犯不着为着一时的爽快冲撞北郡王妃。
她愈想愈窝火,若不是这个扫把星回来,她怎么会失了分寸!当下满目愤然地盯着林庭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