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季蘅随着她调转了马头,趁着微风徐徐,令人舒畅之时,含笑道:“我正巧约了几个朋友在素斋茶坊谈事,回去时我们一路。”
哪有那么巧的事?林庭筠无暇深究他话中的深意,偏头噙着一抹淡淡却有些敷衍的笑意:“不必劳烦世子,待会儿琼华会陪我一同。”
温季蘅眉宇间浮上些许不解,微扬着头望着前方林庭筠渐行渐远的背影,何故每每两人关系稍有进展,她便有露出分外疏冷的模样。
他拿捏不准她的心思,每次她露出疏离的态度来,温季蘅也是一头雾水。
没由来的让他觉着可疑,林庭筠拒之千里的表情并非寻常,隐隐觉着她另有顾虑,亦或是秘密,不想被人知晓。
艳阳高照,林庭筠骑着棕马在一处青草地上站着,遥望着不远处林锡和陈文安互相追赶的模糊影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依着文王殿下所说,裴素的父亲裴大人以略有情绪来提醒陛下他的武职该升一升了。
陈锦之沉寂了几月,原以为真的是收心敛性,决计不再搅弄朝堂风云,现下看来此种想法真是自己天真。
这几个月他怕是已经把裴家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了,宁远侯府这儿行不通,如日中天的裴家可是最好的利刃。
还真是有所长进,若是放做以往他与裴家来往,街头巷尾必定有所传闻,可此番她下山,竟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脑子聪明了,容妃娘娘怕是也费了不少功夫教他,连迷惑敌人的法子都学得炉火纯青。
甚至把自己都骗了过去,甚至有所动摇过。
陈文安追上林锡的快马,两人的身影不再纠缠,迅速地朝着远处隐隐绰绰的林边而去,渐渐地身影也看不真切了。
林庭筠攥紧了缰绳深思着,他一直都在暗暗地笼络朝臣,看来裴香嫁入锦王府的日子不远了。
今生陈锦之不用再花费心思讨好宁远侯府,尽全力的拉拢陈家,定会加快某些事的到来。
她垂下眼帘盯着棕马垂头吃草时晃动的脖子,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有些事情只消想想便觉着有趣至极。
温季蘅并非知难而退的人,他心悦林庭筠,虽然来得快,一瞬间就在心底生根发芽,可也正因为如此,这种情愫扎根太快,蔓延出来的枝叶迅速地就将他整颗心覆盖。
蒙蔽也好,疏离也罢,统统不是他迎娶她道路上的绊脚石,他夹着马腹缓缓地朝林庭筠靠近。
“世子听说了吗?裴家似乎风头正盛,听闻陛下想让裴大人去东海防御海寇,你觉着裴大人的职位会不会一跃成为京中佼佼者。”
这位裴大人最终会赢得陛下的松口的,毕竟海防不是小事,那群海寇烧伤抢夺,无恶不作,不守规矩,心肠歹毒。
第406章 伸向西北的手
想让人臣尽心尽力,时而以高管俸禄来巩固也是常见的,上次路过裴家的那座宅子,不久就会将裴府二字改为镇国将军府。
这可是继彭将军的护国大将军后的第二个至尊的荣耀,比起长京内其他将军府更高的殊荣。
镇国将军......裴家的确有能力一步一步走至今日的地位,可若说其中没有陈锦之的助推,是不可能的。
温季蘅见她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回应。
“来日他们父子把持着南部兵力,地位自然会一跃而上,可他们再深得陛下信任,也绝不会越过林家的。”
他以为闺中小姑娘不会对朝堂之事有兴趣,阿筠所说必定是从林家人的立场看待裴家的崛起。
谁知林庭筠却无声地摇了摇头,勒紧缰绳将马头调转对着温季蘅,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南部的兵力不可全部交给裴家,我相信皇舅舅不会如此做的,新贵是新贵,可也要耐着性子表现忠心才行。”
“人的欲望是不易得到满足的,裴家不会止步与现今的荣耀,先前裴大人在南藩时就屡次将手伸到我大西北,野心之大,已昭然若揭,他怕是耐不住这个性子的。”
她难得与自己多说两句话,温季蘅也侧着身子望着她,双眸里终于又添了些喜色。
林庭筠隐隐觉着有些线索可寻,裴大人竟然能将手伸到西北去,那在西北安插自己的眼线更是不在话下了。
西北不比西南地大物博,条件也是差些,可西北是大南朝最大的饲养畜牧之地,七成的战马都从西北而来,近些年更听说有人在沙漠里淘了金子。
看着贫瘠荒草不生的,黄沙之下必有金子,冲着这句话,裴大人对西北的觊觎也不会少了。
此番陛下又派姚敬去统管西北,届时西南少将军裴素若是有所动作,不知姚敬是否能撑得住。
林庭筠忽然才道上一世温季蘅的死因了,他死后西北军就由一名从琼州提拔上来的公孙衍统管,这个公孙衍与裴家可是颇有渊源。
现下看来,温季蘅的死因果真与陈锦之有关,他们想掌控西北之地,偏偏当时在西北颇有威严的温季蘅是他们的绊脚石。
传闻中战无不胜的西北少将军怎么会死在与蛮夷的战争中,若说他能力不够,又如何能保西北平安,皇上又如何会全力信任他。
意外有之,林庭筠思虑的双眼露出些许光亮,只要那个暗桩肯坦白幕后指使之人,那便能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她心中八分肯定暗桩与裴家脱不了干系,他们想伸手西北,却发现温季蘅是块坚石......
如果事情真的想自己所猜想这般,那今生就能帮助温季蘅躲过上辈子的灾祸。
她握着缰绳的手指渐渐泛白,极力压制内心的急切,面容上浮现出少有的波澜。
“世子,我问句不该问的话,你可曾想过你身边的暗桩是裴大人所为?亦或者和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407章 推测
棕马似乎感受到背上人的紧张情绪,略有些急躁地哼哧了两下,晃着马脖子原地踏着步。
摆动之下林庭筠有些瞧不真切温季蘅的神情,似乎有瞬时的错愕,又略有些惊讶。
这种想法他也猜想过,不过当时裴大人已从西南回京,一时无迹可寻才作罢。
事后温季蘅又认为可能性不大,即便裴大人野心大,想冲破西北的墙,在西北插一脚,也没那个胆子敢在西北安插自己的人,此事若是被陛下知道,几乎会当场定他权野之罪。
没人敢在一朝定生死的赌局上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且一个暗桩而已,根本不值当正在上升阶段的裴家出手。
没有更大的价值回报,裴大人不会让人抓住他的马脚。
温季蘅的犹疑,在棕马停下晃动马蹄后,林庭筠才得以看清,她明白温季蘅不懂裴大人想插手西北军营的目的。
因为眼下裴家和锦王府没有任何牵连,而他也不知自己一年后会被他们陷害得英勇殉国。
在他眼里哪怕裴大人有野心,也不至会压上家门荣辱来插手西北,他没有更大的动机支撑此种荒唐又危险的行为。
这种直接将安插暗桩的法子,有效却也最易被人揪出来,裴家没有道理去冒险。
可若是将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串联起来,就是一条浅显的线索。
裴大人的动机,陈锦之的目的,种种疑云都能解开。
“我会让人继续查。”温季蘅听着愈发清晰的马蹄声,脸上的犹疑褪尽,浮上些许笑意,转过身子望着陈文安和林锡驾马而来。
林庭筠的脸色仍没得到缓解,压在心头的石头一口气都不让她喘,憋得她双颊微红,连嘴角都扬不起来。
温季蘅回答的声音很轻,甚至被马蹄声掩盖了许多,她凝目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如何能让温季蘅小心提防裴家。
“阿筠想什么如此出神?”陈文安累得气喘吁吁,扯着缰绳靠近林庭筠的身旁。
温季蘅闻声微微偏头,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她微红的双颊似乎还散发着滚烫。
林庭筠轻轻地吁了口气,微微松开紧攥着缰绳的手,微风一吹来,她才发觉自己的掌心满满的湿润。
“再想如何没见着那匹通体雪白的马。”
她微微一笑,将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掩去,紧绷的面容也稍缓和了些。
话音方落,林锡遥指着不远处牵马而来的萧焕,还有他身后的陈明珠,萧欣彤与郑宁黛。
“这不就来了,小妹莫不是也想试试这匹好马?不过为兄此次可要当仁不让了。”
林锡端着一副志在必得的轻松,转身就跳下马奔着萧焕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