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你家。”顾玉青道,说着,朝萧恪走过去。
这习武堂,前世今生,她还真是来过的次数不过寥寥。
顾玉青过去的时候,恰好萧煜也抵到萧恪面前,两人四目,目光落到萧恪拿起的那柄剑上,顿时双双心头一颤。
那剑鞘之上的花纹,竟是与顾玉青手中两个紫檀木匣子上的苗疆图腾,一模一样。
一口气滞在胸口,顾玉青朝萧煜看过去,“是一样的,对吗?”
纵然萧恪对先前的事情分毫不知,可顾玉青却是并不想隐瞒他。
萧煜点头,目光始终未从那剑鞘上挪开,“是一样的!”
萧恪听得莫名其妙,可从他二人倏忽骤变的面色上,也知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莫不作言,将手中利剑递到萧煜手上,“你拿着仔细瞧。”
☆、第四百九十章 太阿
从萧恪手中接过剑身,端在手中,举至腹高。
那剑,是至今为止,萧煜遇到过的最沉的剑。
剑鞘之上,镶嵌了无数细碎的红绿宝石,在习武堂明火通透的烛光照耀下,闪发着奕奕光泽。
苗疆王室所特有的繁复花纹图腾,在这剑鞘上,正是用这些璀璨的红绿宝石,铺就而成。
手柄之上,缠了细细的天鹅绒,握在手中,极是柔软舒服。
从外观和重量而言,这样的一把剑,做工考究,华丽尊贵,显然更适合收藏和观赏,而非战斗。
略略向后撤出一步,与顾玉青和萧恪拉开一人远的距离,萧煜一手拿着剑鞘,一手将剑缓缓抽出。
与它富丽堂皇的外表不相符,剑身不过寻常,甚至毫不锋利,只怕杀伤力还不如一把生锈的菜刀。
只令人讶异的是,这柄剑,是断剑。
原本通长的剑身,被拦腰齐齐截断。
看着萧煜剑身剑鞘彻底分开,萧恪不禁道:“这剑的剑刃虽算不上锋利,甚至有些发钝,可练就它所用的铁却是最好的生铁,怎么会被齐腰斩断!”
萧恪所言不假,铸就这柄剑时,所用的材料,乃是最最坚韧的,而为了凸显重量,这柄剑,比其他所有剑,剑身都要厚实。
灼灼跳跃的烛火辉映在它银霜一般的身上,凝着剑头处那齐齐的不带一丝一毫龇裂的断裂之处,萧煜拧眉细思一瞬,道:“普天之下,能将它如此干净利索斩断的,也唯有父皇御书房中悬挂的那柄太阿了!”
太阿?
太阿宝剑威力究竟如何,她从未见识过,可有关其传说,却是在古籍中读到过。
相传,春秋时期,晋国出兵伐楚,举全国兵力,将楚都围困三年,只为得到楚国的镇国之宝:太阿宝剑。
世人都说,太阿剑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但是两位大师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说太阿剑乃诸侯威道之剑早已存在,只是无形、无迹,但是剑气早已存于天地之间,只等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即成。
如此汇聚天地机缘的一柄宝剑,竟是在楚国被连就而成,晋国君主自然心头不悦,想要据为己有。
不过,夺剑乃因,终其根源,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一由头,将楚国彻底消灭罢了。
大国举全国之力围攻小国。兵力悬殊,楚国大部分城池很快陷落并且都城也被团团围住,一困三年。城里粮草告罄,兵革无存,危在旦夕。
晋国派使者发出最后通牒:如再不交剑,明天将攻陷此城。
楚王不屈,吩咐左右明天自己要亲上城头杀敌,如果城破,自己将用此剑自刎,然后左右要拾得此剑,骑快马奔到太湖,将此剑沉入湖底,让太阿剑永留楚国。
第二天拂晓,楚王登上城头,只见城外晋国兵马遮天蔽日,自己的都城宛如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倾灭危险。
晋国兵马开始攻城,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城破在即。
楚王双手捧剑,拔剑出鞘,引剑直指敌军。
就在那尖利的剑头直指城下楚军的一瞬,发生了匪夷所思又震撼人心的奇迹。
一团磅礴剑气从太阿身上激射而出,城外霎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晋国兵马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
自此,太阿宝剑,一战成名,越发被各国看重。
都言,太阿宝剑,乃王者之剑,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拥有。
这样一柄神剑,顾玉青只当不过是史料中所记载的神话故事,却不想,今日竟从萧煜口中听到如是一番话。
当今陛下御书房内所悬的那柄奇大无比的宝剑,竟是太阿!
虽觉难以置信,可她腰间还挂着一个能说会道要吃要喝的毒舌神玉“天机”,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想到史料中对太阿威力的描述,虽带着神话色彩,不至于剑气所至,飞沙走石,可那样的神物,将面前这柄厚实的宝剑斩断,怕是绰绰有余。
“太阿虽威武,却也不能说,斩断它的,就一定是太阿。”顾玉青看着被萧煜举起的半截断剑,说道:“倘若真是太阿,岂非就是说,是陛下斩断了我父亲的这柄剑?”
说着,顾玉青摇头,“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是父皇斩断了侯爷的剑,可若这柄剑不属于侯爷呢?若是这柄剑的主人,与你在小花园所得那紫檀木匣子中的东西,是一个人呢?”
说着话,萧煜握着剑鞘的手抬高,想要将剑鞘与断剑之身并肩竖起,放在烛光下细瞧,却是只在剑鞘将将倾斜之时,从里面滑出一方丝帕。
丝帕柔滑轻盈,一出剑鞘,便飘飘落地。
这突然而至的东西,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心神一凛,不及丝帕落置地面,萧恪便身子一探,将其捞起,送至顾玉青面前,递上去。
那丝帕质地,乃是冰丝,虽是名贵,却也不是稀有,如今京中官宦富足人家家主,在炎炎夏日,基本人人手中都有一两条。
其上所绣花纹,也不过是常见红梅,并无异处。
只在红梅旁,有一行字,字迹铮铮,颜色灼灼,那深红的色泽,比红梅的殷红,更加夺目刺眼,一眼朝那字迹看去,顾玉青与萧煜萧恪三人,竟是异口同声。
“这是父亲(姑父/侯爷)的笔迹!”
国仇家恨,岂能消弭!
苍遒有力的血字,乃顾臻一笔一笔写上。
顾玉青捏着丝帕的手,不禁一抖,是何等的仇恨,竟能让父亲在这丝帕之上,写下如此血书。
这丝帕,又是谁的,写下的血书,用的又是何人之血。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她房中藏着的那个紫檀木匣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斩断这柄剑的,当真是皇上御书房中的太阿吗?
问题犹如山洪,不分前后,汹涌而至。
顾玉青朝萧煜看过去,“当真乃太阿杰作,那皇上,必定知道当时发生了何事。”说着,顾玉青眼色微动,又道:“毕竟,那件东西用来封口的,是陛下御用之物!”
(注:太阿宝剑的故事,引用于百度百科。)
☆、第四百九十一章 见过
在血字带来的震骇过后,萧煜闻言,扯起嘴角,露出苦笑:“纵然父皇知道,我却也无法询问。他虽宠我疼我,到底是君父,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却是决不能碰触,伴君如伴虎,我也不例外的。”
紫檀木匣中的琉璃瓶,用来封口的明黄色绸缎,可是皇上的寝衣。
那绸缎的毛边,彰显着它被扯下时慌乱的场面。
一件发生在皇上就寝时的密事,让他如何询问。
萧煜的话,顾玉青自然是知道,方才一说,也不过是情绪所至,此时却是想到了另一层,不禁眉眼微动,面颊上添了几分为难之色,朝萧煜看过去,“紫檀木匣里的琉璃瓶,里面装的东西……”
所说之言,实在难以启齿,顾玉青紧紧咬了下唇,深吸一口气,才又道:“那东西,该不会是……是……是陛下的吧?”
一句简单的问话,因为所牵涉到的人乃当今的九五之尊,又是萧煜的生父,顾玉青说的格外的艰难。
萧煜闻言,顿时苦笑摇头,“怎么可能,你忘了,前不久,宫里才刚添了小公主,父皇还很是隆重的摆了满月酒。”
顾玉青顿时面色涨成猪肝,窘的不得了,低眉垂眼,死死扯着手中帕子,目光再次落到那几个血字之上,片刻过后,心绪稍缓,不禁喃喃读出:“国仇家恨,岂能消弭。也不知如今这国仇家恨是不是已经了结!”
“若是了结,这东西,充其量,也就是一件被尘封的密事,可若尚未得到解决,纵然与那紫檀木匣子无关,能被父亲如此重视,可见事端之利绝不可小觑。”
一想到此刻父亲正在辽国出生入死,顾玉青心头一跳,猛地紧缩。
远赴沙场,最怕的不是敌人凶恶,而是后方倾轧。
当年苗疆一战,虽是皇上御驾亲征,可率军之人,到底是父亲。
如今赤南侯府中,除却皇后亲赐的那一匣子翡翠桂花糕外,其余两件,一个小花园出土的紫檀木匣,一个被父亲摆放在习武堂的宝石断剑,竟皆是苗疆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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