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还是回屋好好做先生布置的课业,别的不需多费心思免得添乱。”周玉娇停了一息好心劝说“三姐姐那日也看到了,三嫂只给咱们添了首饰自己什么都没买,三姐姐好歹省点事,哥嫂平白养我们已经不容易。”
周长安气的胸口疼,回到屋子冷下脸:她娘顶不上事,兄嫂们也没有半点意思。虽说十三说婆家有点早,可是不慢慢踅摸非等她十五六成老姑娘,再找?
八月二十春花一件云雁细锦衣,下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肩上碧霞云纹披帛,鸦黑的发梳成反绾髻,簪着红宝流苏,如同五月的芍药雍容不失俏丽。
周长安穿的齐整,双环髻根束着新买的珍珠头花,在二门出徘徊,看到春花被麦子一行人簇拥出来,眼睛一亮上前屈膝:“要去找嫂嫂又怕打扰,可巧就遇到了。”
“怎么?”
“就是上次说要给嫂嫂绣插屏,不知嫂嫂想要什么颜色的猫儿,白色的清爽配鸡翅木似乎有些扎眼,黄色或者灰色更合适还柔和些。”
“你才多大……”
周长安笑的娇俏插话:“嫂嫂每年给长安过生日倒不记得了,过年长安就十四了。”
过年就十四了,可怜还在自己胸口以下,比周玉娇矮一额头,春花压下心里的怜悯,和蔼开口:“到底不过十三岁,还小呢,不要太苦自己。”
周长安心里微微一缩,又展开笑颜:“嫂嫂这是要出门?”
“嗯,信安侯夫人相约我去赴宴。”
“呀,皇后娘娘的母家一定不同一般,好想去开开眼界。”周长安做出小女儿羡慕向往的样子,别说她虽然个头矮小却很匀称,看着就像九、十岁的小姑娘,做出活泼俏丽的模样很讨喜。
春花带了点怜悯疼爱:“侯夫人只邀请了我,下次请你们姐妹的话,带你们出去长长见识。”
春花在大小丫鬟簇拥下雍容华贵走了,周长安气的胸脯一起一伏:不过乡下野丫头奴婢出身,跟着我哥哥做了夫人倒是会摆谱!
到底人在屋檐下周长安忍住怒火回到紫槐院,东厢里传出来不成曲调的古琴声。周长安憋着火冷脸进去,周玉娇正在程先生的指导下练琴,见她进来程先生直起身,目光如一泓清水透彻的看着她。
周长安很想冲周玉娇发火:没脑子的笨蛋,人家不是不给自己买首饰,是根本看不上外边的!到底不是一娘生的,不能掏心,周长安忍了又忍最后冷冰冰回自己屋。
周玉娇莫名:“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程先生淡淡开口:“个人有个人的造化,能管的管一管不能管的独善己身,继续练。”
第95章 人事
侯夫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肌肤羊脂玉似的润白, 两颊饱满笑容感人, 一言一行让人如沐春风。在二门外迎接春花, 第一次见面就拉住春花双手,脸上漾出喜爱的笑容:“好一个标志的人儿, 难怪周大人爱若至宝。”
春花按着吴妈妈教导的:上身纹丝不动和侯夫人双手相握, 环佩不响微微屈膝两人相互行礼:“侯夫人跟传言一样, 雍容端庄和蔼可亲。”
可怜的春花为了应付这样的场面,被吴妈妈狠狠教导小半年, 为言辞雅致, 周清贞天天陪她掉文, 那段日子……哎, 不能回想。
两人携手走到后花园, 后花园里绿树成荫一池秋水明净,水面倒映着各色争奇斗艳的菊花:墨牡丹雍容浓丽,白牡丹海翻白浪;泥金香华贵昳丽,仙灵芝纤细清雅;玉珠帘飞雪溅玉,白松针孤高标世。
一园菊花姹紫嫣红开的正盛, 侯夫人和春花相携进来对先到的客人笑语:“咱们今天赏菊,可是来了一位行家。”说完把春花推到前边:“咱们刘夫人有个好花圃, 便是皇后娘娘应季都喜欢她家的。” 春花品级最高因此无需行礼, 对众人笑着点头:“皇后娘娘抬爱, 不过一个小花圃不敢称行家。”
“那可巧了”一个三十多岁身着锦衣的夫人笑出几分义气“刘夫人来评评,这一盆到底是不是瑶台玉凤?我说不是, 阿婉非说是。”
春花转眼去看,原来是一盆团团雪白的菊花,她笑语清越:“这个和瑶台玉凤是很像,不过不是这个叫雪海。瑶台玉凤花瓣略长蓬松内卷,花型饱满看起来如同一泡泡雪,花心里泛出一点点鹅黄。雪海花瓣肥短挤挤簇簇,花色纯如白玉……”
客人除了同一条街沐伯府的伯夫人,还有侯夫人娘家弟妹,几个侄媳妇,闺中旧友。春花言行和度举止得体,见识也还可以很快融进去。
这个赏花宴春花应付的还算顺利,唯一意外的是,她从官房出来碰到一个身穿浅粉褙子的少妇。这少妇看起来二十五六,头上一支红宝做蕊的掐丝海棠簪 。
这海棠簪分量不重,可春花现在知道这簪子贵在工艺,只看它花型自然舒展,金丝匀称如一疏密流畅就知道是一流大师所制。
“婢妾庐阳罗氏长女罗宝兰拜见夫人……”
……哦,春花恍然明白,这是罗宝珍的姐姐,她差点忘了罗宝珍的姐姐在信安侯府做妾室。
“当年舍妹年幼不懂事冲撞夫人,婢妾替她给夫人赔礼。”罗宝兰蹲身在地“当日多有冒昧,实在抱歉。”
抱歉什么的算了,能把聘礼还回来吗?这句话在春花心里心里跃跃欲试,以至于晚上和周清贞叨叨:“阿贞,你说她都道歉了,罗家会不会把聘礼还给咱?将近四万两呢……”
“不会,罗家有自己的风骨,道歉大概是罗家长女自作主张。”
“哦”,这件事有些遗憾的撂过手,春花依偎在周清贞怀里抱怨“和那些人说话好麻烦,不能说土话,还要几分笑几分词,一场下来搞得我腮帮子疼。”
“哪里疼我亲亲”周清贞翻身温柔的在春花面颊轻啄……床帐被男人挥手勾下,过了一会芙蓉账面上如春水起细波,一圈圈一圈圈抖动,垂下的流苏抖着抖着还猛然一缩……虽是仲秋凉夜,屋里却春、色荡漾。
紫槐院正屋蜡烛高明,周长安坐在绣架前,弯腰低头一针一线绣银灰色的猫儿。她必须拿出让人夸赞的绣品,她一定要打探出春花对她的婚事到底什么态度。
可惜就算周长安日夜赶工,也没能赶上春花九月初五的生日,反而因为赶工太过熬夜绣错色线,只能重新开始。周长安日日精心细绣,一直到十月底才完成满意的绣品送到正院。
虽然周长安在夫人府也住了一年半,但是正院正屋来的次数极少,她略略沾点椅子坐,既显恭敬又可以让脚踩到地上。
“长安手艺粗陋,嫂嫂看看还能凑合入眼不。”
桃红把插屏摆到桌上,深红色鸡翅木架子,银灰色、猫儿金黄蝴蝶,要说精品当然说不上,但是出自一个不足十四的女孩手里,还是很不容易的。
“三姑娘绣活不错,喜欢就绣点东西也好,只是别熬夜小心熬坏眼睛。”春花坐在上首客客气气。
周长安脸上笑意不断,心止不住往下沉。人家夸姑娘绣活不错,都会带一句‘不知将来便宜谁家’春花从来没提过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因为父亲母亲当年错待心怀嫉恨,所以想把自己拖成老姑娘?
周长安端起茶盏低头,掩盖表情喝了一口把茶盏放到桌上,笑的无奈:“说起来原本不该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操心,只是父亲母亲在乡下养身体,哥哥嫂嫂为了养家每日俗事不断,我难免替哥嫂分担一二。”
家里有什么事,需要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分担?春花心里升起戒备:“不必了,你安心跟着程先生学习就行。”
周长安不肯回头,依然坚持坐在椅子上漾出懂事的笑容:“到底五哥有些和常人不同,不知道哥哥嫂嫂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有吃有穿有人专门陪着玩,还要怎么安排?春花一时有些不明白周长安的意思,就听她略微尴尬的开口。
“过年二月五哥年满十六岁,咱们周家爷们过了十五,都要……”周长安到底不过豆蔻年龄,脸颊绯红一片。
春花看着周长安娇羞的脸庞,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耳边就听周长安害羞咬唇把话说完:“五哥屋里劳烦嫂嫂操心一下。”
周清嗣怎么能行人事,痴傻如稚子,不说会不会继续生下痴儿,但是行人事会不会吓坏他,甚至要了他的命?
春花断然拒绝:“你五哥的事你不必管,我和你三哥会照看他一生。”
……周长安心被一桶雪水浇透,竟然根本不打算让周清嗣知人事?那!!!想到那个可能周长安头皮发麻,她忍不住向前几步语气急切:“要是不放人,五哥将来成亲怎么办?”
春花冷下脸:“你五哥那样怎么成亲,你想害死他?”
我五哥怎么不能成亲,周长安心里尖叫,他是傻可他还是男人!
“嫂嫂……”
“你不必再说什么,这件事我和你三哥早就决定了的。”春花胳膊搭在桌上,语气没有一丝通融,周长安面色雪白,满脸绝望的看着巍然不动的春花。
屋里的气氛凝滞起来,建兰低头侍立在一边,眼睛极快的扫了周长安一眼,悄悄往春花身边挪几步,摆出防卫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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