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隆宝感觉自己的身子每况愈下,可能是最近的战事逼他逼得太紧,连夜处理了不少公文,此番隆宝没有再敢怠慢,交由内阁的折子,全部在司礼监和内阁两方票拟批红之下,又被他带回乾清宫伏案看了很久。
如今朝廷里面大乱,不少人趁乱准备再乱一波,难得隆宝专心处理朝政了,不少言官集中清流党们弹劾内阁首辅陶维贪赃枉法,还有他的儿子陶源,在外面欺压民女,恶贯满盈,又说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阎钰山的头上,说他为虎作伥,和陶维两个人相互勾结,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
其中就有人列出了当年关于田大人一事的疑点,期望能为他沉冤昭雪。
既然原福建巡抚田大人的事被重新翻了出来,连带多年之前纪广一案也被翻了出来,毕竟隆宝在百官文武们面前承认过自己的错误,那些言官更有理由去骂他。
说起来纪广和田有仁两个人真的是难兄难弟,先后被隆宝囚禁在诏狱里,统统长达快十年之久,隆宝被言官们每天梗着脖子在底下痛骂,快被横飞的唾沫淹死,每天要看那些处理不完,快堆成山的折子,忙得焦头烂额,有一天明显感觉自己心气不顺了。
说到这里,顾钧祁特意顿了顿,顾云瑶专注听着,听他提到了太子楚渊的事,虽然顾钧祁指出,是因为隆宝最近积压的心事太多,才弄得精神不济,她却觉得绝非这么简单,当然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见到的事,想想隆宝常年在吃炼丹炉里炼出来的东西,凌霄道人是最近一年才接手的道士,前面他炼丹,往丹炉里撒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那么他前面那些专门糊弄人的道士,还不知道要怎么作为。
隆宝经年累月吃的就是那种不知名粉末炼出来的东西,身体能特别康健,她才会觉得奇怪。
可能就是他的命数,上辈子,顾云瑶记得很清楚,隆宝一共在位二十年,如今是隆宝十五年,还有五年的时间,他就快离开人世了。
也许用不到五年。
隆宝也已经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干脆把楚渊经常召过来,这是当初朝臣力荐之下,才推举上位的太子。
他一直认为太子的能力中庸,比起他的二弟三弟,甚至是七弟来,都要很差。
所以朝政方面的事,不敢给这个孩子来处理。但是计划有变,他想提前让这个孩子试试政务。
堆成小山的折子,基本已经被内阁的人经手过,隆宝也看过一遍,此番算是第三遍,他让楚渊一本一本过目,当着自己的面,有哪里觉得处理不好,或是不对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内阁那些老官员们,在位时长虽久,但人都会犯错误,可能有些错误,他看到了,没能注意到。也这么告诉楚渊:“若是觉得好的地方,也可以提出来说,朕想听听皇儿你的意思。”
“儿臣明白。”
楚渊低眉守在案前,其中一本说的是,从边关重镇逃难出来许多老弱妇孺,想要南下进一些城,但因为通关文书的问题,还有怕对方混入蛮子军的细作,毕竟前面有发生过京城里混入了两个,难保其他的地方不会,为了整座城池的安全,守门的将领联合城内的地方官员们,对这些难民们见死不救。之后就是尸殍遍野,那些妻离子散的人,老的老,残的残,战争摧毁了他们的家园,无处可落脚的他们,连口饭都讨不来吃,不久饿死在路上。
看到这里,楚渊只觉得荒唐,难怪这份折子是有其他的官员看不下去,上述弹劾。此种做法,简直是灭绝人性。
忍了忍,楚渊敛了眉目。隆宝见他好像有话要说,便问:“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
那折子是陶维批的,居然写了一句话的意思是:那样做得好,若是放了不轨之徒入内,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失的就不是一帮流民,而是一座城池的问题。
楚渊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心浮气躁地又看了几本折子,都是一些地方上的问题,有水利,有灾害,有需要朝廷开放粮仓赈灾的。
恍惚间,脑海里竟是惊现了一张莹白如玉的面孔,水盈盈的眸子如有泓泉在流,弯弯的一道,清韵灵动,不觉会想起对方嫣然一笑时,百花都失了颜色的模样,可每次瞧着,她都是一副无表情的面容……那般的寡淡。
楚渊思至此,忽然皱起眉头,指尖在手心里狠狠一掐,方才回过神来。就在刹那间,竟生了一股想哄美人一笑的荒唐念头。这不符合他的心性,也不喜欢这样,楚渊越想眉头皱得越深。
隆宝瞧他面有异样,准备开口问他想到了什么,不及楚渊先说道:“父皇,儿臣是想问,太子妃人选,可有下文?”
第249章
隆宝有些诧异, 原以为这个皇儿对女人一事没有多少兴趣,毕竟以前他从来没有提过类似的要求。
他一笑, 太子都这般年纪了, 他往年, 才出阁读书那会儿, 年纪也不小了, 比楚渊在这方面开窍早,论说是该过问过问了,若不是现在国家大事迫在眉睫,太子妃人选早已被定好。
隆宝道:“皇儿可有什么想法?”
楚渊说完以后就感觉后悔了,也是鬼使神差地说了那番话。
但既然已经提出, 他便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之前儿臣听皇妹说,父皇原先是想将首辅家的孙女许给儿臣,但儿臣后来又听说,人选一事已经变更,就是不知……”
隆宝听了以后, 当即了然,前段日子纪凉州出征,在许多人的面前, 纪凉州突然下跪,要求把礼部侍郎家的女孩儿许给他,当时隆宝想着, 不应也不行, 如今楚渊这么说, 他也就直白地问了。
“你对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有意?”
“儿臣……”楚渊皱皱眉,有意无意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想到那个人,心中情不自禁会有点烦闷。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浮躁。
隆宝才说道:“如今战事激烈,前方来报,纪凉州如今行踪未定。朕是答应过纪广的儿子,他若能够凯旋归来,理当抱得美人归。但若是他真的回不来,朕也无能为力。你是太子,将来天下家国事还得你来担当,太子妃的事情,朕会好好考虑的。”
这就是在点他,纪凉州现在生死未卜,顾云瑶花落谁家还不清楚,他是太子,只要江山一天没变,帝位最后会落到他的手中,什么都不用担心。
楚渊没有再问了。
再从乾清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原先那些守着他的宫人们,提着一盏盏灯笼在汉白玉石阶下恭迎。
他站在高处,望了一眼天际,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他看到好像是陈贵妃那里的人过来乾清宫,估计是找皇上禀报最近陈贵妃病情的事。
陈贵妃是皇上的宠妃,外甥苏英是神机营的副将,此刻也正带着队一起在出征的路上。
她确实是病了,不知怎么,从去年开始,头疼得厉害。找了许多太医过来看,都瞧不出问题。
为此隆宝不惜在民间也动用了一些人力,寻找当时神医,甚至把凌霄道人也请过来替她瞧瞧。但是都没有用。
陈贵妃躺在贵妃椅上,今日也劳师动众地喊来了一帮太医,没有一个人能治得好她的病,她生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是被病痛折磨得面露狰狞。
“庸医!都是一帮庸医!”
太医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抬头。
隆宝自从沉迷于炼丹以后,就对女色的喜好不如从前了,于两年前停止选秀一事,但陈贵妃当年深得隆宝喜欢,她机灵聪慧,懂得审时度势,在贤妃与皇后争宠的时候,当机立断选择投靠皇后娘娘。
这么多年来,依附皇后娘娘,也相安无事。
且说太子已经定了,陈贵妃只生了一个六皇子,就没有再为皇上诞下麟儿。
她哪里不知道,后宫里头平时看起来一团和气的,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皇后以贤德淑良闻名天下,也不能惹她,当年贤妃的下场就很惨,陈贵妃能到如今的地步,也是小心谨慎地过活。
每走一步都不容易。
免得遭皇后的外戚的拿捏,还有宫里的其他的那些人,年轻时候她每承一次宠,都要小心翼翼的。好在生了一个六皇子以后,让她的地位也更巩固了。
但是陈贵妃的野心不仅限于此,她觉得还远远不够。
头疼欲裂的时候,陈贵妃见人就想罚,不一会儿那些太医们都被她赶了出去。
梁世帆走过来,他俊美年轻的脸,深得陈贵妃喜欢。
这年头,会讨人开心的奴才不多了,陈贵妃招招手,他赶紧走过去,声音如冬日的泉水,干净、清冽。
拿了一个小木槌,在她的腿上敲敲打打,一会儿站起来,替她揉揉太阳穴。
陈贵妃很是享受,感觉头痛也好了一些,一个小太监突然牵着一个少年过来。
少年才十一二岁的模样,生得有些木讷,正是陈贵妃的儿子楚荀。
看到母妃躺在那里,他赶紧行了礼,同时牵他过来的小太监走上前,贴着陈贵妃的耳朵说了一些什么。
她听了以后就觉得震怒,冷笑了一声道:“当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