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激动地问:“一安,饺子送去了?”
一安回道:“送去了,思雨姐姐。”
思雨又问:“他知不知道是我包的?”
一安楞了下,赔笑道:“这个……我没说。我只说是大爷让人包的。大爷身边最得力的就是思雨姐姐和慕晨姐姐,解元一定能想到。将来他高中了,少不了姐姐的赏银。”
思雨嗔道:“我那么眼皮子浅吗?惦记赏钱。”
一安道:“那姐姐惦记什么?”
思雨刚要回答,忽然反应过来,眼珠一转道:“我是为了讨彩头。你想想,若他中了,说明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包的饺子大吉大利。将来我的饺子可就吃香了!”
一安奉承道:“那是。将来咱们家凡有爷们要下场,只要吃了姐姐包的状元饺,都能金榜题名!”
思雨听后抿嘴笑了。
※
梁家,梁心铭依然不停地拉。
拉得昏天黑地时,她也没忘记思考对策。
她让惠娘去请乔老爹和乔婆婆。
这件事,若遮遮掩掩地瞒着他们,反叫人疑惑,不如告诉他们,并请他们来帮忙。
至于她为何坚持不请大夫?
梁心铭解释说,她明日就要下场,深更半夜找大夫来,除非用老君的仙丹,否则不可能在几个时辰内治好她。熬药煎药,受了折腾还不能好,再听大夫数落一堆症状,影响她的决心和意志,她更没信心下场了。而她明天不下场,是无论如何不会甘心的。
乔老爹和乔婆婆听了又急又慌又怜悯。
老两口便不劝她看大夫了,全力帮惠娘。
这一夜,梁心铭喝了无数开水和米汤,也拉得腿软筋麻、头晕眼花,若不是平日锻炼多,早起不来了。
凌晨时分,她便让惠娘帮她准备。
先用素锦缠胸。
素锦裹住胸口后,摸上去像皮肤一样平滑。缠裹也有讲究,不能勒得肌肤有明显勒痕。若是个胖子,想没有勒痕也不行。所以她平日锻炼、减肥,就是为了这天,她除了胸前一对玉兔,身上半丝赘肉也无。
惠娘帮梁心铭用素锦仔细裹住玉兔后,又捧出一个木匣子,看着像装珠宝的首饰盒,打开,拿出一样东西:是一件折叠的皮马甲,用小羊皮制的。
该怎么形容呢?
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仿造的人皮,用来造出一个假男人的上身,连***都有,脖颈和腋下用胶粘结。
当日在别苑,梁心铭就是靠它瞒过王亨的。
这是惠娘的父亲李松原制作的。
李松原善制皮纸,用来作画。
那天在王府,王谏一口道出李松原的底细,惊出梁心铭一身冷汗,回来后很是忐忑了一阵子。
昨晚的事,她想过是自己身份暴露了,然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若她真暴露了,王亨绝不会通过这个手段揭发她,因为那必将牵连出王家和王亨来,他们没这么蠢。
她认为是王亨在阻挠她,不让她入仕。
王亨爱林馨儿,这点她毫不怀疑。
但是,他也惧怕林馨儿!
林馨儿,就是他的心魔!
那天梁心铭在王府见他对小萝疾言厉色,还暗自窃喜,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和小萝并没有区别,在他眼里都像林馨儿的化身,喜爱起来恨不能代替林馨儿,怕起来想毁掉,其复杂的感受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梁心铭忍着腹痛,任凭惠娘在身上忙碌,脑海里回忆和王亨重逢以来种种情形,不知不觉滑下两滴泪——她林心儿,居然在同一个地方先后跌倒两次!
她抬手,把泪抹去了。
她没有悔恨地自责。
女人,要善待自己!都已经吃大亏了,自己都不原谅自己,还怎么活?
精明狡诈的林馨儿,再一次栽在王亨手上,无非只有一个原因:她爱他!没有刻骨的深爱,便不会痴狂。
她从不后悔自己爱上他。
他们的爱没有错,错的是人性!
梁心铭也不怪王亨阻挠自己。自重逢以来,她也一直在报复他、折腾他,不是吗?他们半斤对八两,都不是善茬!
梁心铭甚至感激王亨,这顿状元及第的饺子把她从甜蜜的梦中唤醒,提醒她:她已经将血玉鸳鸯还给他了,他们的缘尽了。再深刻的爱,都成了过去,甚至是前生。别妄想和他再续前缘,那是不可能的!
感情的账可以一笔勾销。
林馨儿的死,却不能勾销。
她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害的她,她都要让他血债血偿,这才是林馨儿的性子。
惠娘含泪问:“你这样能行吗?”
梁心铭坚定道:“当然行!”
说什么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
若不行,说明你对目标没有志在必得,也说明你还不够坚定、顽强,没有倾尽所有的力量和意志,背水一战!
天还黑黢黢的,梁心铭就出发了。
第72章 被扒了衣裳
辛亏她之前考虑万全,早几日就让乔老爹租借了一辆马车,准备今早乘车去贡院,算是歪打正着。
乔老爹赶车,惠娘陪梁心铭坐车。
乔婆婆留在家照顾孩子。
梁心铭带的东西,除了早整理好的考篮,又添加了一个小木桶,里面整整装了一桶白粥,还有许多草纸。
她今日经历的考验,比她预想的还要艰难。
去贡院这一路,加上进场、等候验身这段时间内,她先后拉了三次。头两次是在马车内解决的。第三次,她已经进了贡院,无法解决,只能拉在身上。
为了应付验身,她不能在裤子里垫纸。
若是公差摸到她裆下有纸,必定要扒开她裤子察看,就算她已经有了准备,还是会很危险的。
还好,这次她只拉了一点点。
好容易挨到验身,麻烦又来了。
大靖科举规定:进场验身只需脱掉外衣,穿单衣让公差检查即可,这既是顾全礼法和考生的尊严,也免得弄太复杂了赶不及进场,执行太困难。
验身在屋内进行,四间屋子同时查验。
查验的禁军是从城外西大营抽调来的,都不识字。
梁心铭等四个考生站一排,接受查验。
她敏锐发现:四个禁军,其中有个络腮胡子禁军抢先一步走到她面前,似乎刻意选中她检查。
她不动声色地注视他,警惕地防备。
那禁军先翻看了她的考篮,抓住那一摞黄表纸喝问道:“怎么带这么多纸?”
她回道:“我有些拉肚子。”
禁军道:“拉肚子还来考?”
根本不信她的话。
他不耐烦地把黄表纸扯开来看,都撕烂了,确认没有任何字迹,这种纸蘸水即糊、无法写字后,才放过。
然后,他又去检查粥桶。
梁心铭见他把手伸进粥桶,急忙从考篮内拿出一柄铁勺递给他,道:“烦请军爷用这个。”
那禁军没理由推辞,恼怒地接过勺子,在木桶内一阵翻搅。粥汤太稀,被他搅得翻滚,飞溅了一地。他确认粥里没有藏东西,才不甘地将勺子丢进木桶。
梁心铭看着他肮脏的黑手拿过的勺子淹没在粥桶内,明智地闭紧嘴,一言未发。
最后是验身。
梁心铭主动脱了外面棉袍,禁军把棉袍边边角角都捏过了,又在她身上前后上下一阵拍打,忽然,他的手放在她胸口不动了,喝道:“这里面有东西!”
梁心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胸口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异常都掩盖在那张皮下,这人分明是故意刁难她,为什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禁军便粗暴地扯开她里衣。
白花花的胸肌暴露在大家眼中,什么也没有!
梁心铭见那禁军明显一楞,随即道:“好了。过!”竟一个解释都没有,仿佛他就该这样验身。
梁心铭深深地看着他,将他的容貌记住。
那禁军被她看得心虚,恼怒道:“还不进去?”
梁心铭穿上衣服,提着篮子和桶进去了。
这一刻,她连肚子不舒服都忽略了,满脑子都是那个禁军对她格外的“优待”——王亨,很好,想借此机会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林馨儿,真可谓机关算尽!
很快,她就顾不上想这些了,进了号房,她将这方寸之地飞快扫视一圈:里面有一盆炭火,有脏兮兮的粪桶,还有两张硬木板搭建的课桌,桌上有几根蜡烛,墙角有一罐水。
这时候,她又开始腹痛了,又要拉。
可她还是要忍着,因为号房还未上锁。
好容易等号房落了锁,这狭小空间内只剩下她一人,她急忙坐到粪桶上,呼啦啦一阵急泄。
她先是带病在冷风中排队等候,然后又脱了衣裳被禁军刁难检查,病势加重,所以才急泄起来。
拉完,她忍着虚弱起身,忙开了。
首先是热粥。
她从考篮里拿出一砂锅和一个圆形三角铁支架,将支架支在火盆中央,舀了一锅粥放上去。
然后,她才将笔墨等文具摆出来,坐下看考卷。
从头看了一遍,那粥已经热了。
她忙舀了一碗,热乎乎地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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