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出山,最害怕与她同床共枕了四年的王亨会认出来,第二便担心若彤这样近身伺候的丫鬟察觉端倪。
王亨的身份高过她,若是用些手段试探她,她无可推拒;但若彤就不行了,男女有别,若彤就算怀疑也无法。
因此,梁心铭很镇定。
感觉若彤看她,她抬眼,目光与若彤一触即收,微微垂眸道:“这位姑娘好。”很优雅守礼的君子举止。
若彤没听见一样,依然呆呆地看着他。
梁心铭有意提醒她这样盯着一个男子不合适,再次抬眼,疑惑地瞅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若彤骤然惊醒,结巴道:“啊……哦……你是……”
梁心铭道:“在下徽州梁心铭。”
若彤脱口道:“状元郎!”
梁心铭含笑点头。
若彤忙施礼道:“请大人恕罪,婢子失礼了。”
梁心铭即便有满腹的话要问她,此时也只能忍着,随口问道:“在下上次来王府,并未见姑娘?”
若彤道:“婢子新来的。”想要去泡茶,脚下却挪不动,脑海里满满都是林馨儿,和眼前人对照。
再说思雨,去大门口见孟家两位夫人。
她将王亨的话回禀给了孟远古的夫人,还添油加醋地补充了好些,左一个“舅太太”,右一个“舅太太”,说“我们大爷有圣旨在身,不然早就过来迎接舅太太了。大爷说改日去府上给舅老爷和舅太太赔罪呢。大爷还说,请孟姑娘闲了来玩,我家姑娘们都回来了呢。”
她完全没把吴氏当回事。
吴氏眼神凌厉地盯着她。
孟远古夫人怕她发作,抢先一步道:“二嫂,既然王家今日不方便,咱们改天再来吧。”
吴氏道:“不必了!我们不能进去,叫他们把清泉送出来!难不成我来接女儿,他们也要扣着?丫头,去回你家主子:可要想好了,是否扣着!”
思雨眼睛一亮——
那怎么能扣呢?
敲锣打鼓欢送!
她忙殷切笑道:“孟夫人请稍等,婢子即刻去回禀。”说完屈膝施一礼,转身迈着小碎步,也不见裙摆动荡,身子也不见摇晃,云一般飘走了。
要说王家这门第真不是吹捧出来的,是几百上千年积淀下来的,这从一个小丫头身上就能品出来。
吴氏一口气堵在胸口。
但她生生吞了这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王家闹翻、放弃这门亲事。
孟远翔昨晚回家告诉她,王亨在春宴上如此这般。
她气得当时就要来接孟清泉,被孟远翔拦住了。
孟远翔悠悠道,等明日请孟远古夫妇一起上王家。
孟远古虽是王亨亲舅舅,更是孟家人,孟远翔就不信他能对王家踩踏孟家脸面的行为坐视不理。
孟欣尚未定亲呢,孟清泉若被退亲,就不怕被影响?
今天一早他们便得到消息,说王家父子出城验尸去了。王家父子不在,他们过来有什么用?只得再等。
好容易等到王家父子回来,孟远翔又去了吏部。吴氏只得和孟远古的妻子一起过来,谁知在门口被人拦住。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吴氏算是领教了王亨六亲不认的手段,恨得牙根痒痒,想女儿在王家不知怎么被欺辱呢,立即就要接走。
孟远古夫人暗自叹气:这件事,孟远古夹在中间最为难。这不,孟欣要来王家玩,被她挡住了。就怕吴氏疑心,以为他们存有私心,妄图搅黄了这门亲事,再把孟欣嫁给表哥。
舅太太还真有亲上加亲的想法,只不好提的。
王亨对孟欣一向很好,全不像对孟清泉那般冷漠,若能亲上加亲,姑太太(王夫人)也可省却一桩心病。
刚才思雨转达了王亨对孟欣的特别关照,舅太太心活了,同时也感觉到吴氏的愤怒和不悦。
思雨进来,将吴氏的话回了王亨。
王亨立即吩咐慕晨:“去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命人送孟姑娘出府。”这事还是让老太太安排,才做得周全。
慕晨立即去往萱瑞堂传话。
思雨差事完了,四下一看,没看见梁心铭,忙悄悄问一安,一安说状元郎在书房,她急忙就赶过来了。
她在书房门口便听见里面说话,然后便看见若彤对着梁心铭一副花痴的模样,不禁生气:梁状元风采出众,你也不能这样盯着他看哪。多失礼、多丢人!
梁状元是你能妄想的吗?
他对妻子深情的很!
他都没对她动心呢。
孤男寡女的,若彤这样子若被人看见,传出什么闲话,自己被人议论是小事,带累了状元郎才是大事呢。
思雨想罢,急忙就进去了,对若彤道:“你怎么傻了,也不泡茶,让状元郎干坐着?”
若彤彻底醒过神,羞愧转身。
梁心铭招呼道:“思雨姐姐。”
思雨歉意道:“若彤妹妹刚从徽州过来,不认得状元郎。她听我们说了状元郎的才学,敬佩得不得了,所以刚才一见了,都傻掉了,还望状元郎莫怪罪。”
梁心铭笑道:“怎会呢。”
第174章 变天
思雨就忙起来:
先亲自打水让梁心铭洗手脸,他才从城外验尸回来,那尸气怕是都沾了他一头一脸,不洗脸能行吗!
等若彤泡了茶上来,她又笑着介绍道:“这是才上市的极品凤尾茶,我们大爷费老大精力才弄到的。”
梁心铭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再然后,若彤端了许多果品茶点上来。
梁心铭一看,全是林馨儿爱吃的,不由暗赞:好丫头,也想法子试探她呢。
她当然不能像林馨儿一样大吃特吃。
若彤见她不动,满眼失望。
还是思雨,劝道:“状元郎忙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大爷把那边的事忙完,就会让人来请。”
梁心铭笑道:“多谢姐姐。”
思雨道:“这是婢子们分内事。”
她察言观色,见梁心铭并未嫌弃她们,随口问她们一些家常闲话,求之不得,忙都仔细告诉了。
梁心铭也不多问,只摆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神情,那思雨便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不需要她发问。
这话套的,无影无形!
然后,梁心铭便知道王亨昨日对孟清泉发脾气了,也知道吴氏要接走孟清泉了,不禁脑补吴氏愤恨的模样……
梁心铭很佩服思雨。
别看小丫头扯一堆,都是王亨如何抗拒亲事——这事王亨巴不得让人知道——对王家内部闲言一点都没涉及。
能在美男计的诱惑下不昏头,可见训练有素。
再说萱瑞堂,老太太得知蒋氏发疯,除了王夫人,将别的太太奶奶和婆子丫鬟一律都屏退了。
蒋氏被押进去后,棋妈妈一拔了她口中的帕子,她便疯狂地显摆自己的“丰功伟绩”,听得王夫人满眼不可置信,老太太险些气晕过去。
等缓过劲来,老太太对棋妈妈喝道:“让她清醒清醒!”
棋妈妈道:“是。”
她先进入套间内,拿了一套银针来,拔出一根,摁住蒋氏,将银针对准她后臀就刺了下去。
银针刺在隐秘地方,虽疼痛却不伤筋骨,也不会被人发现。王家少有用这阴毒的法子惩治下人,但不代表没有,今日用在蒋氏身上,可见老太太动了真怒。
蒋氏惨叫起来,声音渗人。
身体的疼痛,让她清醒了。
脑子清明后,她对上了老太太沉沉的目光。
老太太冷冷地问:“可醒了?没醒再扎手指。”
蒋氏吓得一哆嗦,抱着双臂把手藏进腋下。
老太太便知她清醒了,厉声道:“我大房有他父子在,不是你这贱妇能糟蹋的!你若不顾忌自己儿女,不顾忌你娘家名声,到刑部大堂就只管胡说!”
蒋氏瞪大眼睛,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所作所为将会给王亮、王亦,还有王冬雪带来什么后果。
那后果,终令她恐惧了!
她挣扎着向老太太爬去,一面哭喊道:“这事都是侄媳妇一人做的,与我们老爷无关,孩子们也都不知道。求老太太可怜我的孩儿,不要迁怒他们!我之前也恨安泰,都没对他下手,因为他是王家儿子,我不会害王家血脉的……”
老太太气得笑了,道:“这么说,我该感激你手下留情,所以要报恩?多谢你留了亨儿一条命?”
蒋氏很想点头,可是看看老太太那眼神,没敢点。
王夫人愤怒道:“你不会害王家血脉?你害得他做了十几年侏儒,还不够吗?”
蒋氏激动道:“是你自己没用!他(王谏)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就要死要活的,养个胎都养不好……”
王夫人气得倒仰,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对棋妈妈喝道:“带走!”
她再也不愿看到这张脸。
她也不想再跟蒋氏啰嗦。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索性为了和长房争权夺利毒害卫姨娘,她还能接受些。
蒋氏不甘,怎么才说这几句话就让她走了呢?怎么不多审问她或者对她谆谆教诲呢?她虽杀了人,对王家也是有功劳的。王谏能走到今天,难道不是多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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