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是有些面熟……”这样一说,众人便将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脸上。
阿媛立时心跳加速,唯恐这些女人看出了什么。
“惠妃娘娘到!”
正当大家各有猜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唱喏,这后宫最为得宠的女人来了。
惠妃姗姗来迟,她着一身宝蓝色的水袖裙衫,簪着几根简单大方的玉簪,明艳动人,丝毫看不出是三十出头的女人了。
“妾身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见谅。”她走上前,微微福了福身,极其随意。
皇后早已习惯她这副样子,只是今日有外人在场,她还是想维护一下自己作为皇后的权威。
“惠妃一贯是最后才到的,本宫和众姐妹早已习惯了,还谈什么见不见谅呢。”皇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惠妃嘴唇一挑,毫无还手的意图。对于她来说,一个早已被圣上忘却的女人,她尊又何妨不尊又何妨?她就算表面功夫做得再好,估计这位皇后娘娘还是对她防了又防,不会因为她伪装成大白兔就轻易放过她。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低位的嫔妃们纷纷低头,不敢介入这两大巨头的战争中去。
唯有俞妃,她突然轻呼了一声,指着一边的阿媛道:“本宫知道了,这赵姑娘好似和惠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她这一开口,众人便将目光集中到阿媛和惠妃的脸上,来回打量,俱是一脸惊奇。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姑娘与惠妃娘娘是姐妹呢!”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似乎又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皇后之前没觉得,经这些人嘴巴一说,她再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发现两人很像。
惠妃本是随意扫了一眼皇后旁边的陌生女子,却不料这一眼就将她牢牢定住了。
如同吴夫人第一眼就知道阿媛是当年走失的“吴芳菲”,惠妃也认了出来。
无论是惠妃还是阿媛,此时的神情都有些僵硬。尤其是惠妃,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罩顶而来,压制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众人都以为惠妃的黑脸是因为不喜别人说阿媛跟她长得像,所以也不敢再多言下去,一时噤若寒蝉。
皇后倒像是抓住了她的一个痛点,笑着道:“本宫也瞧着像,尤其是那眉眼,简直是一模一样。对了,阿媛,你祖籍是哪里的?说不定真和惠妃有什么渊源呢!”
皇后的一句玩笑话,立马让惠妃紧张了起来,她眉眼一冷,故作高冷地端起茶杯,道:“这么有福的姑娘与本宫有了渊源,那真是喜事一桩啊。”
有福指的是什么?当然是与陆斐的这层关系。
皇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没成想一句打趣她的话竟然还让她顺着梯子爬上来,与大司马牵扯上了关系。这可不是皇后愿意看到的局面。
此时,一句话挑起了这场纷争的俞妃笑了起来,道:“都是说笑的话,二位还当真了不成?这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难不成都是有了亲缘关系?你们看,赵姑娘被你们打趣成什么样了,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俞妃递了梯子,皇后自然要用她这把梯子,微微一笑:“大司马前脚刚走咱们后脚就打趣起他未过门的妻子来,着实不像话。阿媛,别见怪,大家都是有口无心的。”皇后转头对阿媛说道。
阿媛稍稍抬头,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诸位娘娘说民女像惠妃娘娘,是民女的福气,民女欢喜还来不及。”
“看,多大气的姑娘,大司马真是好福气。”俞妃笑着赞道。
皇后微笑点头:“是,咱们圣上指给大司马的人,错不了。”
诸位嫔妃自然附和起来,气氛一时又融洽了许多。
一团和气之中,阿媛的目光扫向对面的惠妃,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俱是一惊。
宫门口,阿媛掀开车帘坐上马车,里面陆斐已经等候多时。
“听说惠妃去了皇后宫中,你可见到了?”陆斐的消息一贯灵通,这短短一会儿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阿媛手脚冰冷,端坐在一旁,点点头:“见到了。”
陆斐见她神色还算镇定,已然是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团起了握紧:“怕吗?”
阿媛摇头,她不怕,一点儿也不。
“好样的。”他由衷的赞了一声,捧着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阿媛抬头看他,眼睛又亮又大,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不是宝石,似乎还放着光芒。
马车“哒哒”往前驶去,谁也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坦途还是悬崖。
养德宫里,惠妃让人抬了一大桶冷水进来,她直直地踏入了木桶中,浑身都被冷得激灵。
“娘娘……”绿芙守在一边,有些不忍。
“出去。”惠妃只着一身单衣泡在木桶里,嘴唇发白,牙齿发颤。
她的话,绿芙不敢违抗,只得离开浴室。
泡在冷水里,惠妃的神经更为清醒了过来,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不停地颤抖,她的瞳孔睁得很大,像是死死地盯住了对面屏风上的一隅。
她的女儿……原来都已经这么大了……
她真的很像她,她们没有说错……
囡囡…
她眼角有一丝湿润,美艳的脸庞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咕咚”一声,她整个人都浸在了冷水里面。
冷水没过她的头顶,黑色的发丝在水面上飘荡着……
第52章 逗弄
入夜后, 陆斐在寝屋的外间看公文,阿媛在灯下做女红。
月色渐凉, 万物栖息。屋子里一片安静, 唯有他翻动公文的声音。
“咚——”
阿媛抬头, 见到一本书落在了地上, 而案桌后面的人似乎毫无察觉,依旧低头批文。
她放下手中的绣棚, 走上前去弯腰拾起书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它重新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突然, 从旁边伸出了一只大手,准确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往后一带——
“哎呀!”阿媛一时不备, 跌入了他的怀中。
待稳住身形, 她斜躺在他的怀里, 瞪着眼看他。
“眼睛瞪这么大做甚,要吃人么?”他掐着她的细腰, 作恶般地挠了挠,惹得她一时破功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别挠, 求你!”她像一条蚯蚓一样在他怀里蠕动, 翻来滚去, 妄图逃脱他的魔爪。
看她终于有了笑的模样, 他也适可而止地收手, 免得等会儿遭罪的又是他自己。
她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 鬓发微乱,脸色绯红,像是吃醉了酒一般。
“以后不准再用这招了。”她不满地抗议。
陆斐笑着揪了一下她的鼻头,道:“这招呢?”
“啊,烦人啊!”她羞怒不已,粉拳噼里啪啦地落在他的身上。
清冷的书房里,随着两人的打闹嬉笑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闹完了,他抱着她安静地坐好,低头蹭蹭她的脸蛋儿,道:“你能笑出来我就安心了。”
她正低头翻他的书,听到此话有些愣。
“你之前是担心我见到惠妃后心里不舒服?”她总算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心里淌过了一丝暖流。
“你总觉得我不理解你抛弃我执意寻亲的初衷,你错了……”他轻轻叹气,“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所以也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你对亲人的向往。”
他犹记得,十岁左右的她,一个人拎着水桶站在村口,身边一群调皮的小子围着她,她丝毫不惧,来一个放倒一个,把那些小子教训得哇哇乱叫。
小孩子,闹完了还是好伙伴,也不记仇,纯粹就觉得逗着她好玩儿。可她呢,像是一只傲气的小狮子,瞪着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捡了一根地上的木柴,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小子们。一来一往,两队人马竟然打了一个平手,小子们胜在人多,而她赢在够狠心。
“狗子,吃饭了!”
“铁蛋儿,还不回家!”
随着一声声大嗓门的呼唤,对峙的阵型终于被瓦解,听到家里喊吃饭的小子们一个个掉头就跑,毫不在乎胜负,欢呼一声一起搭着肩膀回了家。
她抱着一根木棒,看着眼前的人群散去,有些孤零零的。
陆斐正准备走出去,却突然见到她拎起地上的水桶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抹泪,似乎伤心极了。
那些调皮的小子们,无论在外面多疯多闹,只要家里人一喊,立马倦鸟归巢。而她呢,形单影只,就算回去了也只是她一个人,冷锅冷灶,还不知道明天的那一顿在哪里。
“你对他们有期待是人之常情,不必觉得羞愧。”他抬手轻轻抚顺她的发丝,声音温柔低沉,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阿媛身子一颤,陆斐能说出这番话,她相信他是真的懂她了。
没错,就是羞愧。在亲生母亲蓄意抛弃她之后,在亲生父亲对于她这个女儿毫不知情的时候,她居然还时不时的念着他们想着他们,似乎太过没有骨气了。
可是……她也没办法完全恨上他们,毕竟她还没有断绝对他们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