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落下的山石,淹没在奔腾不息的泥水里,而青司则被拥在一个怀中,躲过了这场危机。
拥住青司的臂膀收的更紧。
他先前中了毒,能下地走动已是极限,更何况为了救她,他还动用了内力,胸腹间涌上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
青司还未从坠石之下得已逃生间回神,就觉一阵温热喷薄在她脖颈之间。
“大小姐!”
莲姑匆忙赶来,就见青司的脸上沾满了血迹。
“可是那里受伤了?”莲姑想要上前察看,却被青司伸手拦下了。
“我无事,这血是他的。”
青司俯下身去,细长的手指拨开眼前之人挡在脸上的头发,果不其然在他唇角看到一丝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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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口难言
一直陷在昏迷中的男人,终于从漫长的昏睡中睁开了眼睛。
“你总算醒了!”
猫儿丢下碗里的姜水甜蛋,向着床头跑来。
“你不知道,你昏睡这两日我可担心死了。”猫儿握着自家阿爹的手,情深意切的表着孝心。
“你看看,我这两日吃不下睡不好的,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了许多。”
看看自家儿子胖了一圈的脸颊,醒来的人伸手抹去了猫儿脸颊上沾着的蛋黄。
面对铁证,猫儿只能笑眯眯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他撑着坐起身来,眉头几不可察的一颦。
虽然只是寻常毒蛇,但他好像对于蛇毒天生就没有阻挡之力。
气脉淤堵,经脉滞涩,怕是要将养许久才能好。
见自家老爹要下床,猫儿狗腿的跑到一边,捧着一双刚做好的短靴急忙跑了过来。
“这是莲姑姑刚做好的新鞋,说是为了报答你对美人姐姐的救命之恩。”
猫儿殷勤的将短靴在床下摆好,还不忘提醒自己的贡献。
“您快试试,这鞋的尺寸还是我量的哪。”
醒来的人没有动,只是看着底下小意讨好的猫儿。
他从陇西一直追到京城之外,这小子可好,见着自己一头扎进了山林。
看着自家老爹这目光,猫儿只觉头皮发麻。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干净利落的在床前噗通跪下。
“猫儿知错了,还请您饶过猫儿这次。”
坐在床沿的男人没有吭声,那双看似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禀冽。
显然对于猫儿认错的态度,他很不满意。
猫儿狠狠心,取过一旁的鸡毛掸子,双手高举着再次跪了下去。
“您要真觉得不解气,那就狠狠的打我一顿吧,只是万请您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猫儿为自己这招以退为进暗暗喝彩。
他以前也常常做错事,但对面这人,却从未对自己下过手。
看着跪在底下的猫儿一副悍不为死的模样,坐着的男人伸出手去。
这还真要动手啊。
想到那些个死在男人手下的人,猫儿吓的一个机灵,赶忙将那鸡毛掸子藏到了身后。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明显了些,猫儿尢自辩解。
“我这不是怕你将我打坏了,心疼吗?”
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没有动。
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
猫儿期期艾艾的将鸡毛掸子放到对方手里,背着床沿转过身去。
他跪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心中却动如擂鼓。
眼见握着的鸡毛掸子被身后之人扬起,猫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努力上一把。
“您是我的父亲,按理说这父亲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您要罚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在罚我之前,您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吧?”
扬起的鸡毛掸子顿了顿。
看来有用,猫儿定定心继续说了下去。
“猫儿本就没有娘亲,虽然有爹爹照顾,可是您每日里不是处理政事,就是巡视军营,将猫儿独自丢给那群女人看着。”
想到昔日种种,猫儿心里也是气愤,这求情之词竟然变得越发像起指责来。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她们面上对我好,捧着我,围着我,可脑子里想的还不是:怎么通过我成为你的女人!”
“猫儿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儿郎,又怎么能和一群整日涂脂抹粉的女人待在一起,而且她们面上虽然不显,可是猫儿知道,他们都在心里嘲笑猫儿不得父亲喜爱,嘲笑猫儿是个舞姬生下的孩子。”
猫儿越说越难受,大大的眼睛里开始稀里哗啦的向外掉着泪珠。
“你们都不喜欢我,我去找最疼我的祖母总行了吧,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您说我错了,那这错您至少也占了一半!”
看着猫儿的眼睛垂了下去。
他有时确实忽略了猫儿的感受,可是这不代表他能纵容猫儿孤身一人离开陇西,独自上京。
鸡毛掸子再次扬起,见身后之人不改初衷,猫儿哭的更厉害了。
我的小身板呦,我已经尽力了,奈何身后这人是个油盐不进的。
眼看就要落下,猫儿正打算咬牙挺过,忽听得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猫儿满怀希翼的看去,就见青司捧着药臼推门而进。
坐在床沿的男人拿着鸡毛掸子。
跪在地上的猫儿哭的稀里哗啦。
站在门口的青司顿了顿,又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在场不好。
眼见的希望破灭,猫儿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鸡毛掸子去势不停,猫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啪啪啪”扬起的鸡毛掸子在猫儿脊背上抽了三下,而跪在那里的猫儿却是一脸惊奇。
竟然不疼!
这三下,简直就像挠痒痒般,无足轻重。
“起来吧……”事实上,他是想要这么说的,可是他的喉咙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声响。
听到这声响,猫儿转过头去就见自家老爹眉头紧皱,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您怎么了?”
猫儿麻溜的爬起。
坐在那里的人张嘴试着说了几句话,可是无一例外,发出的声音都沙哑的像是吞了碳。
经过昨日一夜暴雨,今日天光大好,明媚的阳光穿过院里那颗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菩提树,将尚带着翠色的光线轻轻洒落于地。
她以前经常梦到这颗菩提树,还有树下坐着翻阅经卷的母亲。
而记忆中的自己总是不耐的站在远处,即讨厌成日看着经文的母亲,又希望对方能多看自己一眼。
曾经平凡到甚至有些厌恶的时光,在失去之后,却越发变得弥足珍贵。
在那些口不能言,无法动弹的日子里,她只能用梦境去一一描摹过往。
青司正想的出神,忽听得身后传来猫儿的惊呼。
“百里姐姐!你快来啊,我父亲的嗓子坏了!”
青司放下手上的药臼,走向床边。
“张嘴。”
坐在床沿的男人没有动,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百里青司的耐心更是少的可怜。
所以她直接上前,抬起了对方的下巴,食指拇指微微用力,迫使对方张开嘴来。
猫儿紧张的咬住了自己的袖子。
上一个敢对自家老爹这么做的,恐怕连尸骨都没剩下。
百里姐姐果然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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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赋予你名字
他被人抬着下巴。
这使得他能在她清而亮的眸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浮肿的,愕然的自己。
“只是嗓子红肿阻碍了言语,并无大碍。”与她当年相比只是暂时失声而已。
“那要多长时间能好?”
对于自己亲亲老爹的身体,猫儿还是很关心的。
燕回解开对方手臂上系着的纱布,将原来的药换下,敷上新的药泥。
“他说不出话是因为蛇毒之故,等到他伤口一好,自然也就能说话了。”
猫儿趴在那里,看着青司娴熟的将纱布包好。
“那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吗?”
青司沉默了。
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青司现在就会将这父子两人送下山去,尽管就在几个时辰前,这人救了自己的命。
“下山的道路被泥石堵住了,在道路被清理出来之前,你们可以暂时寄居在这里。”
青司说着退后一步,对着面前这人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恩公昨夜救命之恩。”
坐在床沿上的人对着青司矜贵的点了点头,可以看出他的修养很好,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大家出身之感。
“百里姐姐,我父亲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喊他的名字,不用恩人恩人的唤他,凭白生分了。”
想到自己老爹的名字,猫儿觉得自己提了一个蠢主意,好在还能补救。
“我父亲现在说不了话,当初既然是百里姐姐将父亲救回来的,不如您就先给他取个吧。”
猫儿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