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梓筠转移话题,“好,那你说心悦我,可我们明明没有见过面,难道是在梦中吗?”
如同一瞬之间,千万花儿争相开放,乱红飞过那一张淡漠的脸,春枝细雨间的惊鸿一瞥,元梓筠看着面前的人,想要抓住什么,却转瞬溜走了。
那人淡笑:“或许……真的在梦中呢。”
长公主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只是那一瞬间的眼神,一定在哪里见过。
一定。
☆、三个长公主
元梓筠回了景蕴宫后那几天反复地想着当时的自己可真是不争气啊,那一瞬间,她仿佛沉沦在那一双深邃的眼瞳之中,竟然一时忘记反驳,什么在梦中啊。可真是无稽之谈。
“公主,公主!”小桃兴冲冲地跑来,“刚才奴婢听说啊,那光禄大夫失宠了!”
元梓筠不明所以,“失宠?”
“对啊,刚才奴婢听说近日皇上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小桃不是普通的奴婢,她是公主的耳目,暗卫的头领,看着天然无害的模样,却最喜杀人。看着鲜血在自己手上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朵最为让她兴奋。见公主最近似乎对这个墨从安格外关心,便多打听了些。
元梓筠戳了戳她的头,“他失宠为何要跟我说?嗯?”
“奴婢还不是看殿下十分关心他的样子。”她摸了摸自己被戳的那处,偷偷用眼睛瞥她,看到自家主子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元梓筠眯了眯眼,“你这小丫头勾起我兴趣了,那书生怎么失宠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小桃立马笑嘻嘻地说道:“奴婢听说他这几日在朝堂之上,皇上就没给他好脸色看,上的折子也一一被皇上驳回,有一次还忍得皇上大发雷霆。”
元梓筠皱眉:“上次宴席我这皇弟不还维护他来着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玩味,“皇姐在说朕什么呢?”
小桃立马跪下行礼,元梓筠坐着没动,“说你是不是变心了,怎么最近看不上墨从安那书生啦?”
邺朝也有好男风的,元梓文拿皇姐的打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元梓文先对小桃说平身,才坐到元梓筠身边,“皇姐若是想知道那墨从安的消息,不用大费周章让小桃去打听,直接问朕也就是了。”
元梓筠一听,立马辩解道:“谁说我让小桃去打听啊,谁想知道那墨从安的消息啊?”说完还瞪了瞪小桃,小桃低着头吐舌。
元梓文奸计得逞,手搭在皇姐的肩膀上安慰道:“好好好,不是皇姐,都不是皇姐。”
元梓筠别过头,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元梓文恰好看到她脸上的疤痕,脸上笑容消失:“皇姐那药可是没有按时涂?”
转而一张寒冰似的脸看向小桃。小桃刚欲跪下,就听公主说道,“留疤正好显得本公主更加英勇,以后上战场那些个杂碎不敢再口出狂言。”
她每每带着兵马与敌人对峙之时,那些人见了她的容貌必然会调戏两句,她便让那些人尝尝玲珑枪的滋味,叫他们再不敬。
元梓文听完一双眸子里仿佛刹那间冰封,“皇姐,朕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上战场,那虎符也交还于朕吧。”
元梓筠一双杏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梓文,“梓文这是开始提防你的亲姐姐了吗?”
他别过脸,仿佛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声音冷冷的,“是,如今国泰民安,也到了皇姐该交出兵权的时候了。”
“难怪。”元梓筠气极,复而冷笑道:“难怪梓文这么着急将我嫁出去,也是,即使我是个女儿家,即便我是你的亲姐姐,可君王依旧是君王,若是不多疑那位子也就坐不久了。”
想到这几天,元梓文对自己的照顾,她不相信那只是逢场作戏,她倔强地看着他的脸,希望能得到他否定的回答,可元梓文打碎了她的幻想,“皇姐说得没错。”
元梓筠的声音含着几分颤抖,“那皇上日后是想将我困于这宫中,待到出嫁,便被那劳什子三从四德所束缚,一辈子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么?”
他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日后,皇姐自然还是那尊贵的长公主。”
声音随着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元梓筠笑出了声,这结局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她以为就算是假的最起码还能够伪装一段时间。
“公主,皇上好歹是你的亲弟弟,没想到……”小桃总觉得,前些日子的真情做不得假。
只是真真假假,在这皇家,又有谁分得清呢?
“纵然是亲弟弟又如何,我与他自幼分离,我又怎么知道他是什么脾性呢。”
她恍惚记得小时候离开皇宫的时候,自己尚且还是个孩童,而元梓文不过还在襁褓之中,还未懂事,对自己又有多少感情呢。
元梓筠并非眷恋兵权,她在子弦谷学的便是兵法和武功,耍得一手好枪,上战场一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二是为了骨子里的铁血豪情,三恐怕就是为了母亲临终前的那一声照顾好梓文的嘱托了。
她不在乎功名利禄,可是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却失去了上战场的权力。
元梓筠让小桃将虎符交于元梓文,元梓文还的是能够自由出入皇宫的宫牌,她拿到手时苦涩地笑了笑,这就是皇帝最后的恩赐吧。
最起码在婚事未定之前她还拥有着一方自由。
转眼,长公主和皇上闹翻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次日上朝之时,元梓文微微闭着眼坐在上头,太监在一旁喊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君王白嫩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膝盖。
“老臣有本启奏。”
听到这苍老的声音,元梓文睁开眼,看到丞相站在朝堂中央,慵懒道:“说。”
“老臣觉得让长公主归还虎符之事有些不妥。”
元梓文看着自己幼时的太傅,眼眸微眯,“如今再无战事,朕拿回这虎符有何不妥之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皇上在剥夺长公主的兵权,也只有这丞相大人敢对元梓文说一句不妥,只是元梓文平日里都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师傅,说的道理或是政见元梓文也受着,但是今天似乎一点也不买账。
丞相想起平时对他说的那些话,随即叹息。
元梓文微微思忖又道:“丞相还是觉得朕给皇姐的奖赏不够?那朕便追封她为君丽王。”
一个虚名再加封也不嫌多。丞相无可奈何,想起那时别人一句,“长公主若是男儿这皇位恐怕就轮不上现在的皇上了”定在元梓文的心里扎了根,这猜忌哪怕是姐弟又如何呢?
他低着头,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君王大手一挥。
“退朝——”
大殿之外,寒风呼啸,丞相冷得将手藏进了袖子里,却依旧有丝丝寒意侵入身体里,他缩着脖子,见墨从安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依旧是一身白衣,眉目浅淡,仿佛一点也不受这寒风侵扰。
墨从安道了声,“师傅。”
丞相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去,“陛下最近也不知为何,疏远你和长公主,这样下去——”
他满脸愁容,本来就不多的胡子快被揪秃了。
墨从安相比来说一脸淡然,丞相心想,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感觉天塌下来,他都能老神在在,让人怎么也看不透,不明白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的不在乎。
他道:“师傅何必担心呢?陛下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丞相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担心呢,还是该担心呢。
怎么觉着自己有点像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丞相气馁地埋着头走了,墨从安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脸庞转了个细微的弧度,余光瞥向某处,嘴唇微不可闻地勾了勾。
小桃察觉到墨从安这动作赶紧往旁边躲,心道:“不对啊,我都藏都这么隐蔽了,这书生怎么可能发现我呢,刚才一定是巧合。”
再探出头来时已经不见了墨从安的人影。
墨从安躲过小桃的监视出了宫,来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小二一看他就不是普通人,于是殷勤地迎了上来,“这位贵客,是要吃饭吗?”
他彬彬有礼地答道:“我要找那苏有学苏大人。”
小二想起苏大人的吩咐恍然大悟,赶紧将墨从安带到了楼上的包厢。
墨从安掀开帘子,见苏有学正在玩乐,不知从那找来的几个风尘女子正围着他,有一女子胸前春光乍泄,手中举着酒喂苏有学喝,红唇在他耳边磨蹭着,一举一动俗媚不堪,其他女子不甘示弱,也举着酒杯,苏有学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该喝哪一杯了。
余光不经意瞥到墨从安才猛地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哎呀,你来了。”
墨从安在他跟头,看他踉踉跄跄也没扶他一把,手放在宽大的衣袖里一动不动。
“坐。”苏有学招待着,又指向一名女子,“还不快去服侍这位大人。”
那位女子刚想坐到墨从安身边就被他的眼神冻了一下,这位大人进来的时候,她随便看了一眼,只当他是普通的书生,虽然脸上不带笑容,却像一个慈悲的人,只是这突然冰冷的眼神放在自己的身上,她缩了一下,不敢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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