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梓筠却没有心情同他开玩笑,“墨从安呢?”
“死了啊。”颜溪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谁让他经不起打,啧啧,书生啊。”
元梓筠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颜溪摸了摸脖颈,一边躲避她的眼神,一边委屈巴巴地交代:“他在牢狱之中受了鞭刑,本来就只剩一口气了。我想把他救出去,不小心被狱卒发现,在逃走的过程中,他不小心受了伤,就死了。”
他一副“我也不想,我也很无奈”的模样。
“师弟。”元梓筠唤他,脸上冷冷的,“你想要害我。”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他无故出现在景蕴宫,不交代缘由便偷盗物品,她一时心急才会让他去救墨从安,可是元梓筠一想似乎才明白,颜溪便是要将偷盗之事嫁祸于墨从安。劫狱被发现又故意往景蕴宫跑,这不是害她是什么?怪她不问缘由,却忘了如今的师弟并非是曾经的那个小狼狗了。
“你想毁了我。”元梓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没有半分恨意,正如穿过衣袖的毫无冷意的风,她凝眸看他,言语淡然,“你还想要什么?”
元梓筠是明知故问,她心里清楚,当年走的时候,师傅曾将师门的一本秘籍交于她,颜溪此次来,定是为了这秘籍吧。
可颜溪却无视了元梓筠突然的疏远,“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最是清楚。”
他这小半生,一场大火,家破人亡,了无牵挂,可怎么也忘不了那日初见,乱红飞过时,朝他伸出的那只手,小小的他诧异地看着,那人指腹上有薄茧,抬头望去,一双好奇的眼盯着他看,眼中是小小的他的倒影。
元梓筠却是冷着脸,“便是毁了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师傅曾说过的,那秘籍也只能交在她的手中。
颜溪摇头,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元梓筠一人而已。
“你想要什么便去索求,师姐由着你去,但只求勿要祸及他人。”元梓筠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一心想要维护的亲弟弟百般防备自己,一起练武的师弟如今却也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墨从安确实没死,只是师姐,凭什么你这么在乎他呢?”
元梓筠一顿,眼中仿佛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一片涟漪,不过霎那便归于平静,“何时在乎,何曾在乎。”
是牵连他的愧疚?还是真的心悦?
都不是。
是墨从安被入狱之后的某一日,梦里风尘起,她望着远方无边际的军队,手执玲珑枪便只顾厮杀,突然耳旁一阵风声,因旧伤未好,阵阵发疼,一时反应迟钝,利箭猛然扎入她的后背,她吃痛,从马儿下跌下。
后来,便是全军覆没,她和小桃一同逃入深山,只是她伤得极其严重,小桃说给她去取些水来,她等着等着,便眼前一阵晕眩,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是一只冰凉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费力睁开眼,眼前朦胧,仿佛隔了一层迷雾,只看到一片白衫。
惊梦后对着岑寂黑夜,倏忽间眼前迷雾散开,露出墨从安那一张白净的脸。
她忍不住问,“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颜溪心中一阵钝疼,随即摇头,慢慢走到她面前,将她额头落下的散发拨上去,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皮肤,元梓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颜溪垂下眼睑,慢慢地将手收回,“好好睡一觉。”
元梓筠不知所以,抬头却只见他的背影,转眼便消失在了景蕴宫。
她确实是乏了,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不是身体上的困倦,而是精神上的。就好像有一道枷锁将她束缚着。她果真进了寝宫,迷迷糊糊地睡了。那是她回到都城之后睡得最沉的一次。
可是梦里却十分不安生,她骑着马迎着风尘杀红了眼,一转身眼前一切尽然消散,变成了她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看不到尽头的山,再是年少时苦心修炼,坐在寒床之上,嘴唇紫红也不作声。
醒来后却是满脸泪痕。
八岁那年,她离开皇宫,父皇冰冷的脸庞,母后欲说还休站在原处。她哭喊着,甚至跪下揪着父皇的裤脚求他不要让自己走。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她的泪水喷涌,怎么也止不住。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水,不论是练功误伤了自己时,还是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哪怕是后来濒临死亡,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时,她也只是倔强地盯着母后留给自己的玉佩。
元梓筠也不懂,所有的苦痛为何在刹那间倾泻而下,像是汹涌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平和的堤岸。
恍惚在涛声中,她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梓筠,此生非你不娶。”
——————
元梓筠无心想其他事,怎知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墨从安无故死在牢狱之中,刺客至今未抓获,皇室的权威再一次地受到了挑战,帝王端坐在龙椅之上,只是漫不经心地冷笑着,却足以让群臣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们不敢提,却是清清楚楚地听说了,刺客是进了景蕴宫之后销声匿迹的。
长公主刺杀墨从安,这又是什么道理,没人想得明白,更无人敢开口。
战功显赫的长公主,他们怎敢置喙。即便如此,他们也能从帝王阴沉的脸色中猜测到一二,陛下,应当是知晓的。只是,长公主,总归是陛下的亲姐姐。
朝堂上顿时安静地连臣子们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苏有学低着眼睑在角落里嘴角弯了弯。
待到退朝时,张大人不禁上前道,“大人这招妙啊,将朝中两个厉害角色一并铲除了。”
苏有学手拍在张旭的肩膀上,“是时候行动了。”
他看着张旭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微微地勾了勾唇,眼神变得高傲、不可一世起来,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刹那间他就已经将全部思绪收起。
心里却是漫不经心地想,“又多了一个对手。”
对手?他反复斟酌着这个词语,好像也算不上对手,随即心里轻蔑地笑了。
想必那怀王听说墨从安和公主已然失宠,丞相年老不受君王待见,便心里谋划着如何谋权篡位,他果真是还以为当今圣上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童呢。从前陛下尚小,因内有丞相辅佐,外有长公主护国,怀王不敢也没有把握做哪些谋反之事。自从长公主回京,怀王的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
如今他想要让这天下随他姓,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模样,陛下又怎么忍心不给他个时机呢。
只是成功了便是君临天下,失败了便是人头落地,功名转瞬成粪土。
这世上多的是有人贪得无厌,可最后终是自食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谋略都是为了套路长公主,嗯。
☆、十五个长公主
慕秋世子带着一干侍从终于来到了都城。他扯着马缰慢悠悠地走在繁华喧嚣的街道上,一群人浩浩汤汤。百姓见了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堆在一旁议论着这些人的来历。
原来这就是都城。
慕秋眼中涌现着向往的神色。慕城虽好,可来到都城才知两者是云泥之别。便是这街道,也比慕城宽上许多。街道两旁卖的,也是珠玑罗琦,可见都城的繁华。
三个月前,父王命他来国都向公主提婚。长公主威名远扬,他早有耳闻,听说那长公主凶悍无比,刁蛮跋扈,他脑海里马上构想出一个粗鲁的女人。一听要向那长公主提亲,顿时头皮发麻,回家都没有心情去逗那些个娇妾了。
可父王后来又说,到时候夺了邺朝的天下,那长公主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管她是女罗刹也罢,是战神也好,终究会是个下堂妇而已。
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都城提亲。慕城离都城有几分遥远,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到达。
如今已然是仲夏六月,天气几分炎热,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引得慕秋有几分不耐烦,只希望能早点入宫面见圣上。
突然前方一阵骚动,迎面一匹雪白骏马飞奔而来,红色身影跃然而上,慕秋好奇地望去,那人被火红幂篱遮挡住了半张脸,看不太清,却可看出其曼妙身姿,乃是个女子。
慕秋从未见过女子敢这么坦荡地白日骑马在大街上,那女子看到他们,勒住马缰,一双杏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一干人。幂篱前面是掀开的,慕秋与女子的眼神交汇,不由地下意识地眯起双眼,只因那女子眸子里的凌厉让他一个男儿都忌惮万分。
他脱离她的双眸,见她姣好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之中,不同于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位温婉女子,她的美是凌厉的,是让人窒息的、让人觉得不可亵玩却忍不住深陷的。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上去将那人的幂篱放下,好阻隔众人定在她脸庞上的视线。
女子手执长鞭,柳叶眉轻轻地蹙起,身上那令人无法承受的气势顿时收敛,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慕秋,下巴微抬,带着骄纵和无惧。双眼之中仿佛写着,“怎么还不给我让道?”
慕秋只好让侍卫们给她让出一条小道来,他几分失神,随即有几分后悔,他一个世子,怎么就给一个女子让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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