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柟看着那自己亲手打理了七八年的药圃,心里着实不舍。却也不能因自己的这一份不舍,就此将它们毁掉。又看着那已经被搬空的正厅,顿时心生哀怜。还是,让它们保持原样吧。
然而,秦潇柟对德公公吩咐道:“只带着本宫日常必需之物过去即可,剩下的,包括这药圃,就全部保持原样吧。若是婉昭仪不嫌弃,这乾庭宫,日后便送与她好了。”
无论如何,珞婉对余珖的感情也是在这乾庭宫萌生的,无论今后是何等情形,她不愿看到某一天,他们想要回到乾庭宫怀念往昔时,已是物是人非。
独自一人坐在这金碧辉煌的凌霄宫中,仅是看着那熟悉的曲廊凉亭,秦潇柟已潸然泪下。
还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同样的布局,同样的富丽堂皇,同样的凌霄宫,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未改变,仿佛中间这八年的间断只是一场梦。
重建这么大的一座凌霄宫,一样样全部复原,皆非几月之工。也许,那时方沫菱想要在这片土地上重建宫殿之时,他便已经着手准备了吧。
那承诺,那心意,她以为早已不复存在,却原来,他真的一直记得。只是,她从不肯相信而已。
偌大的一座凌霄宫,只她一人若一个小孩般嘤咛出声,忆往昔的幸福,叹岁月的蹉跎。
乾羽帝轻轻走到她身后,拥她入怀,执手,十指紧扣,柔声道:“潇柟,自始至终,这里一直都是我们的家!”
回应他的,是回荡在空旷凌霄宫上空的声声呜咽。
☆、第318章 封后
乾羽历十四年十月初十,行封后大礼。
辰时,秦潇柟着装毕,銮驾陈设于凌霄宫前,迎秦潇柟前往坤灵殿完成封后仪式。
凤袍凤冠加身,秦潇柟傲然于和煦微风中盈盈走动,宛若金凤遨游于九天,满宫宫人皆俯首侧目,不敢直视。
坤灵殿内,礼部早已将诸事安排妥当。
秦潇柟踏入坤灵殿,礼乐声起,殿上两侧朝臣皆俯首贴地行跪拜大礼,如此壮观之景,只让秦潇柟觉得内心激荡澎湃不已。
抬首挺胸,傲然于百官之间步步向前,目光始终落在那百余青玉台阶之上,高高在上静候的君王身上。
长长凤袍逶迤曳地数尺,一眼望去只见一片金光璀璨,熠熠生辉,好不威严。
秦潇柟一步步拾级而上,与眸中的越来越近,直到最后终于站定在他身边,将娇柔纤手交付于他手中,那浑身的颤抖这才稍稍缓解。
乾羽帝紧紧握住秦潇柟满是细汗的手掌,十指紧扣,温暖自两人手心徐徐传开,传遍全身。
“无需害怕,一切有朕在!”乾羽帝柔声劝慰,满脸的宠溺。
秦潇柟轻轻点头,是呀,他就在自己身边,又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她是高兴,是激动。
八年之后,那个承诺护她一生、定不相欺的男人,终于站在了他身侧,正守护着她。
此时此刻,在秦潇柟心中,他已不是那个执掌大倾威严霸气的帝王,仅仅只是那个给她承诺的情郎。
封后大典礼节甚为繁复,任何一个细微的小点乾羽帝都不愿放过,命礼部将一切都做到臻于完美,比上次方沫菱封后时隆重太多,就连秦潇柟这个经历了不知多少大风大浪的人也觉紧张。
所幸,自始至终,乾羽帝都牢牢握着她的手,二人在礼部尚书的指导下携手完成所有的仪式。敬天拜地,祈福求佑,受金册金宝。直到最后,授凤印,礼成!
当秦潇柟恭敬从乾羽帝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凤印时,终是禁不住眼眶湿润。苦苦追寻了这许多年,这一刻,终于来临!自此以后,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可以正大光明站在他身侧,不必再****担惊受怕,担忧他成为别人的良人!
乾羽帝牵着秦潇柟的手,转身面向殿中百官,抬手轻挥,威严道:“封后大典毕,凌霄皇后母仪天下,普天同庆,佳宴众臣共赏!”
众臣俯首,恭贺:“皇上大喜,凌霄皇后大喜!”
秦潇柟居高临下望着殿中百官,大倾的文臣武将皆在此,仿若看到了整个大倾的如画山河,壮丽宏图。
他君临天下,她执手相陪,此生,足矣!
宴启,舞乐出,乾羽帝与秦潇柟并肩坐于龙案上,伉俪情深,羡煞众人。
秦潇柟俯看殿中诸臣,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想从中寻到大哥亦或是二哥的身影。果不其然,扫视一圈,都未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倒是在左首坐案处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一袭淡蓝色华服,似是朝服却又不像,直引得秦潇柟对他的身份好奇不已。
能够坐于左首的,必不是常人!
☆、第319章 十指扣
“那是恭亲王!”顺着秦潇柟的目光望去,乾羽帝在秦潇柟耳边道。
秦潇柟闻言,心中不由一惊。恭亲王,乾羽帝的九皇叔,自小聪颖,甚得先皇和高祖皇帝的喜爱,曾是乾羽帝皇途上最大的竞争者。当年御前殿试的那一桩大案,便是因他而起。若非乾羽帝自小隐忍骗过了他,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可能便是他了。
“他怎么回来了?”秦潇柟几乎脱口而出,满心担忧。
秦潇柟依稀记得,自殿试一案之后,先皇便狠心给这位最小的皇帝赐了封地,并下令永生不得再回临垚,更不得踏入皇宫。
乾羽帝将秦潇柟的担忧看在眼里,暖在心中,轻声解释:“南浔国近来蠢蠢欲动,似有进犯的意图。陵安与南浔接壤,恭亲王甚是担心,早已将此情况上书与朕。南浔这么多年来一直附属于大倾,从未有过此等情况,若真要开战,南浔隐于丛林之中,地形特征不同于大倾,必得早做好准备。恭亲王在陵安多年,对当地地理气候特征甚是了解。正好逢上封后大典,朕便命他入宫赴宴,之后与朕一同商讨应对之策!”
又要开战了吗?
秦潇柟听着乾羽帝的话,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乾羽帝自从登基以来,大倾便一直是外忧内患不断,太后揽权,权臣结党斗争,各封地王爷侯爷虎视眈眈,从没有一刻的喘息机会。即便灭了方侯爷,削弱了太后,局势仍旧不容乐观。南浔国的蠢蠢欲动真相究竟如何,还不可知,怎能让秦潇柟不担忧?
似乎是察觉到这方乾羽帝与秦潇柟的注视,恭亲王也转过头来,正好对上秦潇柟打量的目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暗藏玄机,惹得秦潇柟忙转开了目光。
恭亲王对着座上二人举杯相邀,乾羽帝会意,端起白玉樽饮下一口,秦潇柟却是还在失神中,总觉得这恭亲王处处透着古怪。
待秦潇柟回过神来,恭亲王目光早已回到殿中的歌舞上去了。
“你好像很在意恭亲王,就这片刻功夫,已看了他好几次了!”乾羽帝略有些吃味儿提醒道。
秦潇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主动为乾羽帝酌酒一杯,算是赔礼,道:“皇上想多了,臣妾只是对恭亲王的出现有些担忧。不过臣妾想,皇上心中必然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早已无碍,是吧?”
乾羽帝接过秦潇柟亲自奉上的酒,裂嘴轻笑,“你这是在套朕的话吗?”
秦潇柟不语,保持着和乾羽帝一样轻轻浅浅的笑意,就这般看着他,从侧面看不去,俨然就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乾羽帝悠悠饮下这美人奉上的美酒,微微咂嘴,其中醇香令人回味无穷,亦如眼前的美人之姿。
秦潇柟便这般媚眼如丝望着乾羽帝,直到乾羽帝揽她入怀,宠溺道:“你现在身子本就不好,朕怎可再拿那些事来让你忧心。好好养伤便是,纵使天塌下来,一切,有朕!”
同样是不让她管朝政的话语,秦潇柟此次却是听得最舒服的一次。不因他怜惜担忧的言辞,而因他的真心实意。
“皇上说笑了,大倾王朝,山河壮丽,日月永曜,怎会有意外?”秦潇柟笑嗔,悄悄牵住乾羽帝的手,十指紧扣,带给彼此安心的祈愿。
☆、第320章 青丝缠
凌霄宫,月牙儿高挂,清辉映照,却及不上宫内红光潋滟。帐幔摇曳,红烛闪烁,寝宫内一片喜乐融融。
秦潇柟着一袭殷红的嫁衣端坐在软床上,满心紧张等待着乾羽帝的到来。
八年过去,算起来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却仍旧有一种新婚般难以压抑的喜悦与莫名的紧张。这封后之礼,这夫妻之名,当终于被证实之时,才知她心心念念的,便是今天。即便只是一个虚名,她终究还是在乎的,相当在乎。不然,也不会苦苦筹谋这许久,只为了这么一个虚名!
乾羽帝换装归来,亦是一袭正红的喜服。他欠她太多,此后,必不能再辜负!
“你……”秦潇柟震惊起身,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却尽在不言中。
能得他这份心意,足矣!
那些少时的憧憬,多少年来她从未再去奢望。如今,即便还是脱不掉两人身上的身份,秦潇柟仍旧想着,抛开一切,便像着普通夫妻一般,过完这一晚,圆她一个昔时的梦!
乾羽帝早已将宫人撤退,寝宫中只余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