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鸡?
季秋被转的头晕目眩,想要表达一下兴奋之情也顾不上了。
好在季冬跑过来救驾,“大兄,幺妹病刚好,禁不得这么转,快放她下来!”
季安闻言赶紧放下妹妹,见她果然小脸泛白,忍不住后悔的挠挠后脑勺,尴尬道,“我也是许多日子没见幺妹,一时忘了她身子不爽利。”
季冬瞪了大哥一眼,还想问问幺妹晕不晕,结果就见她手里不知何时居然把那只装了烧鸡的油纸包抓过去了。于是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的在她额头点了点,骂道,“亏我还担心你被大兄转晕了,你倒好,满心眼儿里都是吃。”
季秋越发傻笑的更厉害了,她这纯粹就是本能,谁能理解一个吃货整日以杂粮团子果腹的悲哀啊!
季安几乎城门一开就急着往家里赶,早饭也没有吃。季冬把剩饭拾掇出来,季安也不用妹妹再生火,胡乱吃了一口就跟着众人一起往坟地去了。
陈氏去世的时候曾留下遗言,不愿把自己埋回牛头村的季家祖坟,只想离自家近一点儿。于是季山当初做主,又同里正打了招呼,就把陈氏葬在了季家旱田和迷雾山之间的朝阳之处,周围有几棵矮松,环境也算清幽。
只不过通往坟头的山路沟沟坎坎,有些难行,季安不顾一早赶路疲惫,直接把季秋背在了背上。这让季秋瞬时对这个便宜大哥又喜爱了三分,两只小脚晃悠着,不时望望风景,倒有些像出游一般。
季山本来心情沉重,但扭头见久病的小女儿脸色红润,眉眼也好似活泼许多,忍不住心头也是一松。
很快,一家人五口就到了陈氏的坟头。季安带回来的两盘点心,一只烧鸡,连同季冬起早蒸好的馒头都摆在了坟前的石板上。
季山坐在旁边跟陈氏唠叨些家里的琐事,季安则带着弟妹们跪下磕头。季礼从怀里掏出几篇精心抄写的经文放到了火盆里,季冬哭得眼睛通红,给娘亲烧了元宝和纸钱,末了又扯了季秋到前边。
季秋诚心诚意磕足了九个头,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占了这位慈母的女儿躯壳。想必如今她们母女已经在九泉之下团聚,而她以后必然竭尽所照料季家众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以此作为回报。
许是陈氏当真泉下有灵,坟头旁边的矮松无风摇动了几下。季山偷偷扯了袖子抹掉眼角的泪珠子,低声招呼儿女们,“都回吧,别让你们阿娘惦记。等过了百日就送她去投胎,下辈子投个好人家,省得再受苦受累。”
说着,他有些哽咽了,起身掉头就当先离开了。季礼红着眼睛起身,带着冬儿把祭品重新拾掇回篮子里,季安照旧背了季秋,兄妹四个恋恋不舍的也下了山。
此时已是晌午,季冬把供过娘亲的烧鸡,连同几个两和面馒头放锅里热了热,下边烧了一大锅小米粥。一家人围着桌子,难得吃了一顿团圆饭。季秋刚刚病愈,又折腾一上午,吃过午饭就觉得累,回屋去很开就睡了。
季安同老爹和弟弟蹲在屋檐下一边说晒太阳一边闲话儿,问起季秋的病情就道,“我还惦记幺妹挺不过这场病,今日瞧着倒活泛许多。”
季礼应道,“不只活泛了,还变懂事了,昨晚帮着大妹烧火做饭呢。”
“是啊,许是你阿娘保佑。”季山也觉欣慰,末了又关心大儿,“铺子里累不累,你们那掌柜是个吝啬的,若是吃不饱肚子,就自己拿工钱买些干粮。别惦记家里,家里用不到你的工钱。”
季安却是摇头,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出来,晃动间哗愣愣响动,显见里面装的都是铜钱。
“阿大,我们掌柜再吝啬,铺子里也是卖吃食的,我怎么会饿肚子?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您收着,再攒俩月就能送二弟回书院读书了。读了这么多年,不能这么就放下,太可惜了。”
“不成,大兄!”不等老爹说话,季礼立刻摆手反对,“这工钱留着给大兄娶嫂子,我…我自己想办法筹束脩。不用家里为我打算!”
季山也道,“这么多年,家里没少让你贴补,听你弟弟的,自己留着将来置办聘礼吧。你都十九了,秋时怎么也要相看婆娘了。”
季安执意把钱袋子塞到老爹手里,笑道,“阿大,我最近在跟着师傅学手艺,说不得师傅告老后,我就接手了。到时候工钱定然更高,不会缺了聘礼银子的。”
季山想想小女儿生病欠下的外债,还有二儿子房里那几本被翻得起毛边儿的书本,忍不住叹了气,到底收了钱袋子。而季礼则低了头,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季安拍拍兄弟的肩膀,有些事情不需要说,血脉亲情无价…
季秋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她开了屋门一看堂屋里都摆好了饭桌儿,季冬见妹妹醒来就打趣道,“懒猫儿醒了,大哥回城去了,你都没送送。”
季秋嘿嘿干笑两声,凑去了季礼身边坐了。季礼摸摸她的脑袋,抬手给她夹了一只鸡腿放进了碗里。
一只鸡长了两条腿,中午季秋已经吃了一只,这时候再厚的脸皮也不好贪嘴了。
她直接夹出来送到老爹碗里,笑嘻嘻道,“阿大吃。”
季山见女儿孝顺,心里受用,但还是乐呵呵的又夹了回去。
“你吃吧,病好了也得多补身子。”
季秋还想让给季礼和季冬,两人却直接端起了粥碗,根本不给她机会。
无法之下,季秋只得满心温暖的又啃了一只鸡腿。
吃过饭,季礼雷打不动的又舀了一碗水,拿了一根秃毛笔在院子里的石磨上练字,杨老爹拿着磨石开始蹭犁头和镐头之类农具,为即将开始的春耕做准备。
季秋看着新奇,围着老爹转了一会儿,想起半晌不见姐姐,就偷偷跑去灶间想要吓她一跳。
可是,她偷偷摸到门后的时候,却看见昏黄的油灯下,一直无微不至照料她的少女正把一根鸡骨头送到嘴里,慢慢嚼着,直到成了渣滓,没有一点儿滋味才不舍的吐了出来…
滴答,滴答。
第005章姐妹进城
眼泪好似夏日突然袭来的暴雨,噼里啪啦从季秋眼里落了下来。这一刻,她特别想狠狠给自己几耳光。难道重生在这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身上,她就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吗?明明享受着季家众人的疼爱,却只嘴上喊着要回报,今日的一只烧鸡却把她的贪婪自私彻底的揭露开来…
静谧的暗夜里,季秋半点儿睡意都没有。仰头望着斑驳的黄土棚顶,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发家致富,恨不得再穿越回现代,学一身本事回来。可惜她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假把式,这时候揪光了头发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季冬睡得迷迷糊糊,察觉妹妹好像有些不安稳,就本能的摸索着替她盖了盖棉被。季秋立时就老实下来,不敢再翻身,生怕吵醒了姐姐。
半晌,直到少女睡熟了,她才凑到跟前,一边嗅着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一边无比郑重的许诺,“阿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妹妹季秋。”
季冬不知道这个承诺,意味她不过一年就有新衣裙穿,有首饰戴,有丰厚的嫁妆,最后风光出嫁。此时的梦里,她最担心的还是烧鸡吃没了,明日妹妹还是不肯吃饭可怎么办?
但第二日一早她爬起身时,灶间里已经生了火,季秋扎着粗布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大盆的芽麦面疙瘩已经煮好了。
她忍不住跑进去,埋怨道,“幺妹,你怎么起来做饭了?这芽麦面儿是留给你以后打牙祭的,你怎么都拨成疙瘩了。”
“阿姐,我病好了,不用吃小灶了。”季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笑嘻嘻应道,“以后家里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季冬见妹妹抹得额头黑乎乎几道子,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扯下头上的白毛巾替她擦抹干净,末了也没计较,端了陶盆出去了。
季秋偷偷松了一口气,逐步建立她在家人心里的威信是第一步,暂时看还算顺利。
吃了饭,杨老爹带着季礼照旧要到窑洞上边的田里翻地起垄,这是个着急的活计,不知什么时候春雨就会落下来,若是错过了,冬麦的长势受影响,一年的收成就要打折扣了。
季秋在院子里转着圈儿,最后还是在门口挡了老爹,央求道,“阿大,我想进城看看大兄。”
“昨日不是刚见过,怎么还要进城?”季山疑惑问道,末了猜着小女儿许是惦记去大儿那里混些好吃食,于是又有些心酸,“进城要走二十里路,你若是不嫌累就去吧。让你阿姐领着你,不过天黑前一定要赶回来。”
季冬正好拎着簸箕从窑洞里出来,听得这话就抱怨道,“这死丫头又打什么主意?家里活计多着呢,我要垒个鸡窝,明个儿去村里买几只小鸡,秋时下蛋也能换些油盐。”
先前家里养的鸡,在陈氏发丧时候都杀了待客了。农家的小鸡就是个小钱罐,大半家用都指望从鸡屁股里抠出来呢。
季山听大女儿这么说,又有些犹豫了,抱歉的望着小女儿就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