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卓愉虽略有不满,不过她性子本就绵软,一家大小全都向着罗翠微,她便也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
夏侯绫搀着罗翠微的胳臂,回身指了指车队,“风鸣少爷和三姑娘都给你带了东西,家主还忍痛割爱,让出两名司厨给你。哦对了,还有之前那批草果,上月底就全出货了,风鸣少爷只留了两成利,剩下的都给你带来了。”
几大箱子的真金白银,若不是夏侯绫亲自押送,那还真是谁都不放心。
“这个罗风鸣,倒是愈发有个掌事少爷的样子了,很有主张嘛,”罗翠微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之前我在信中说好给他四成利的,他竟给我阳奉阴违?”
其实罗翠微从未向家中诉过昭王府钱银拮据的苦,但当初借道临川之事是她与罗风鸣“合谋”过的,罗风鸣自然知道昭王府穷得叮当响的事。
想来也是不愿自家姐姐成婚后便要过紧巴巴的日子,这就变着法往她手上使劲塞钱。
“若不是家主提醒说你会发火,他原本是要把全部的盈利都给你的,”见她瞪了眼,夏侯绫笑着拍拍她的背,“这是你们两姐弟之间的事,我可不敢多嘴。你若不愿收,就自个儿当面退给他去。”
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罗翠微当然不会矫情到将弟弟这份实诚的心意推回去,便只能笑笑,随口问,“从京城到临川这么远的路,谁出的主意带现银啊?”
这也太张狂了些。
夏侯绫四下看了看,这才低声道:“有人暗地里搞鬼,家主说了,松原那头能避着就避着。”
“黄家?”罗翠微蹙眉。
罗家将北线商路都让出来了,他们还想怎么样呢?
“不是黄家,”夏侯绫摇了摇头,“眼下还吃不准,不过你不必管,家主和风鸣少爷已做了应对。”
听到家中有对策,罗翠微便不再多问,吩咐陶音找人将那几车东西放置妥当,又替两名司厨安排了住处,这才带了夏侯绫回屋说话。
在得知罗翠微有孕后,夏侯绫深吸一口气,笑弯了眼,“难怪方才我觉得你不对劲,就说你以往并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性子。”
罗翠微扶额,笑得有些别扭,“我也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脾气总是不大稳,喜怒不定的,总是很想……无理取闹。”
克制得挺辛苦的。
“这下有我替你出外卖苦力,你也不必怕出去得罪人,在家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夏侯绫拍拍心口,义气得很。
****
有了夏侯绫在身边,罗翠微总算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除了动动脑子动动嘴外,诸事都交由夏侯绫出面打点。
她近来总觉心头有无名火快要压不住,怕自己当真会作到上房揭瓦,便尽量减少出门,每日除了吃饭,便多在寝房中窝着翻翻闲书、掰着手指头数着算云烈何时回来,最多偶尔在院中走一走。
不过说来也怪,这一闲下来,她害喜的症状倒一日比一日更凶,有时简直像是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似的。
成日里就这么吃了吐、吐了吃的,纵有罗家来的两名司厨变着花样为她进补,她的下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尖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本就难熬,等到十月廿八,距离云烈说的十日已多过了三日,他竟还没回来,罗翠微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若放在以往,罗翠微再怎么担心,在人前也会忍着不露半点端倪;如今有了身孕,近来害喜又那样厉害,吃不好睡不好的,似乎连脑子都没从前转得快了,这时讲什么道理都不好使。
夏侯绫递了一罐子蜜糖腌梅子给她,哄小孩儿似的,“去睡一觉,或许等你睡醒,殿下就回来了。”
说着就给陶音递了眼色,示意她去铺床、烘被。
罗翠微也觉得自己近来的心性比从前古怪许多,不忍再让夏侯绫与陶音无辜受累,便老老实实抱了装着蜜糖腌梅子的甜白瓷小罐子回房。
坐在榻上,拿被子卷住周身,只露出一张不安的脸,怔怔望着床头烛火心潮起伏。
****
深秋子时,临川的夜已有了些天寒地冻的意思。
当云烈快马加鞭赶回来时,玄色大氅上的夜露已凝成薄霜。
陶音警醒,一听到响动便赶忙披衣出来查探,见是云烈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说话,云烈便远远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接着睡,自己则脚步匆匆往寝房去。
陶音抿笑退回房中,见同屋而眠的夏侯绫也已明眸大张,便低声对夏侯绫道,“说好十日就回的,如今晚了三日,待会儿说不得要被王妃殿下赶出来。”
语气听起来竟像有些幸灾乐祸。
“我瞧着翠微这些日子一直压着火,约莫就等着昭王殿下回来,她才好意思作天作地,”夏侯绫仰面躺在榻上,单手枕着后脑勺,闷闷笑道,“昭王殿下想必能体谅她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吧?”
陶音笑着缩进自己的被窝,打了个呵欠,“殿下走时王妃殿下才知自己有孕,怕叫他分神牵挂,就没说。”
“他不知道的?!”夏侯绫一诧,翻身而起,不安地以手指耙着自己的发顶,“那这怕是得去提醒一声,请殿下让着些才行啊……”
她从前与云烈交道不多,料想他戎马多年,又是位殿下,若当真被罗翠微甩脸欺到头上,只怕是温柔不起来的。
想着既云烈不知罗翠微有孕的事,若一口气没忍住,两人卯起来相持不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余光瞥见她掀被就要下床,陶音赶忙小声制止,“没事的,你不必担心。什么时候殿下都是让着的,吵不起来。”
虽陶音说得笃定,夏侯绫却还是放不下心,竖起耳朵凝神听着寝房那头的动静。
没过多会儿,事实就证明了她的担心完全多余。
她甚至有点想笑。
****
预期晚归的昭王殿下果不其然地被赶出了寝房。
房内长烛通明,烛火摇曳着温暖的光影。
隔着门板的房外,却是另一番可怜巴巴的景象。
“微微……”云烈顾不上掸去一肩的霜露,持之以恒地轻轻叩着门,“再不开门我可踹了啊。”
话说得厉害,嗓音却是低低哀哀的,连叩门的动作都极尽轻柔,像是怕惊着里头的人。
“你踹一个试试?看我不敲扁你的狗头!”
以往的温柔软嗓陡然变得凶巴巴,云烈却半点愠色也无。
因为他听出了她颤颤话尾里的后怕,猜到自己逾期晚归的这三日里,她有多提心吊胆。
他想了想,释出了哀兵之策:“我这十几日都没有合眼了……外头很冷的……”
里头静了半晌后,扬起藏了心疼的哭腔,“滚去睡偏厅。不许再敲门,不然打断你狗腿!”
这像是铁了心不开门了。
云烈眸底湛了湛,计上心来,“那你歇着吧,我就在门外,不吵你,有事叫我就行。”
说完,他就地坐在门边,额角抵在门框上——
抬起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挠门。
对,他就是这么听话,没有再敲门。
只是挠而已。
第70章
先前甩门将人挡在外头之后,罗翠微并未回到床榻上,而是一直站在门后的。
轻咬着唇角,红着眼眶,满眼的水光潋滟,就那么瞪着紧闭的门扉。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脑子里似乎有两个罗翠微在叉着腰互相指着鼻子跳脚。
懂事贴心的那个罗翠微在劝:他是去做正事,又不是贪玩,必定是出了茬子才多耽误了这几日,做什么要为难他呢?
作天作地的那个罗翠微在闹:他言而无信!无端端晚归三日,不知道家里有人会提心吊胆吗?关在门外都算轻的!
总之她一会儿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一会儿又觉自己蛮不讲理,直将自己搅和得头疼,半晌也没个定准。
直到那挠门声响起,她再忍不住,呼啦一声将门扯开。
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
见房门被打开,云烈没说话,慢慢将那只挠门的手收回去背在身后。
俊朗刚毅的脸庞微仰,漆黑双眸迎着房内溢出的幽幽灯火,神情和软地看着她,不见一丝恼怒波澜,倒像藏了点愉悦欢喜。
“地上凉,”罗翠微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起来……”
见他还是没动,她心中发疼泛软,便将自己的手向他伸去。
云烈的眸底倏然灿亮,像被谁撒进了一把星星。
他的唇角弯起笑弧,徐徐抬手,却并未直接去握她温热的手,而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隔着衣袖,他手上的寒意便不至于沁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罗翠微眼中浮起懊恼与自责,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么不要钱似地猛掉。
她觉得无理取闹的自己真讨厌。
****
见她掉泪,云烈心头一揪,再顾不得装可怜,倏地站起身来。
想要抱住她,却蓦地想起自己身上满是冷幽幽的霜露;抬起大掌想替她擦眼泪,又怕自己手上的寒意沁着她。
高大的身躯手足无措,慌得似要瑟缩成一团。
相似小说推荐
-
奴儿娇娇 (黄胖胖) 若初文学网重活一世,柳娇娇的目标很明确:一、虐死前世所有欺负了她的坏人二、自己要把自己宠成一个小公举只不...
-
步步毒谋:血凰归来 (说梦的疯子) 花语女生网2017-11-18VIP完结一朝身死,心如死灰。重生之后的她不再妄言情爱,此生只为了复仇而生,为了复仇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