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罗翠贞眼尖,远远瞧见身着玄色吉服的云烈在一男一女两名礼官的随行下正往这头来,顿时怂得哧溜蹿到夏侯绫背后,只探出小半颗脑袋。
云烈走到二人跟前时停下了脚步,疑惑蹙眉,不解地看着夏侯绫身后那半颗脑袋。
“小妹不在新房陪着你姐姐,躲在这里做什么?”
罗翠贞尴尬地咳了好几声,讷讷道,“姐姐、姐姐让……让……让阿绫带话给殿下!”
说完,连半颗脑袋也不留,整个人躲在夏侯绫身后,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个实心的小圆点。
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三姑娘!夏侯绫怄得磨牙,在云烈疑惑的注视下垂下尴尬的红脸,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支支吾吾,声若蚊蝇——
“翠微让转告殿下……随、随……总之,她说随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祝你们百年好合不必送告辞!”
说完也没敢看云烈的反应,拉着罗翠贞就溜了。
****
幸亏两名礼官站得较远,夏侯绫又声音小、语速急,是以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见云烈似是怔住,男礼官趋步近前,小声提醒,“殿下,吉时……”
到底是开府皇爵的大婚,便是“合床礼”,也是要先经过一套繁琐礼仪的。
云烈清了清嗓子,回头对两位礼官道,“今日仪程繁琐,王妃太过疲累,剩下的那些虚礼就免了,辛苦二位大人,请回吧。”
语毕,抬手示意候在门口的昭王府侍女。
一名侍女立刻迎过来,伶俐地向两位礼官奉上红绸缠好的小元宝。
两名礼官显然不是轻易怠忽职守之人,接下小元宝后双双对视一眼。
这回改成女礼官谏道,“殿下,若是王妃殿下实在乏了,下官可将剩下的仪程尽量……”
云烈一言不发,只是以冰凉凉的眼神扫过他们二人。
盛夏燥热的夜风中,两位礼官无端打了个寒颤。
行了,知道你昭王府是一切以王妃殿下为先了,别再拿那种足可上阵杀敌的眼神瞪人了。
****
独自进了新房的内间,才一绕过屏风,云烈就瞧见他的娇妻正头悬在床沿边,横身蜷在榻中,睡得个不知今夕何夕。
她头上的半面金丝流苏小金冠已被摘下搁在一旁,白日里精心妆点在面上的娇艳红妆也已被洗净,素净的睡颜在满室红光的映照下更显皙白。
他顿时忍俊不禁地弯了薄唇,放轻了步子慢慢走过去。
站在榻边噙笑打量一番她奇怪的睡姿后,云烈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背,耐心地将她一点一点挪正,动作轻柔至极。
终于将她的脑袋端端正正放到枕上后,他才直起腰身,无声长吁一口气。
喜烛燃红,烈烈艳艳将新房的每一个角落都照成欢喜的红色,薄丝红被上绣了鸳鸯,双枕上是寓意相守不渝的双雁,吉服上是代表携手好合的棠棣繁花。
此情此景之下,昭王妃竟能沉睡酣甜,可以说是很不解风情了。
云烈没舍得吵醒她,原本打算先去净室沐浴回来再做打算,转头却觑见桌上的合卺酒。
旁的虚礼免就免了,合卺酒却不能不喝吧?
他满眼笑意纵容无比,转身去将两杯合卺酒取来。
在床榻旁单膝屈地,望着她沉睡的面庞,先将自己那一杯饮尽,又拿了她的那杯,以食指轻轻沾了些,再点到她的唇上。
****
待罗翠微悠悠醒转已是子时,床头烛台上那对需长明通夜的红烛已燃了小半。
前些日子她与云烈总是同榻而眠,是以当她睡眼朦胧地一扭头,瞥见睡在自己身侧的云烈时,并未立刻想起今夜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懒懒隐了个呵欠后,她总算觉出饿来。
她迷迷糊糊撑着身子想下床去找吃的,头皮却猝然被扯到发痛,捂着脑袋低呼一声,脑袋跌回枕间,瞪眼瞧见自己的一缕青丝与云烈一缕黑发以小喜结相连,这才如梦初醒。
待她垂眼见自己身上着的并非睡着前的那身吉服,而是素色中衣时,素净白皙的面上顿时沁出薄红,如红梅嫣然落于雪上。
自两人递交婚书到今日正式行大婚之礼,无论是少府派来的女属官,还是家中的继母,都已多次含蓄又不失耐心地对罗翠微进行过“点拨”,是以对“合床礼”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她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今夜的同榻而眠,绝不会再如以前那般风平浪静,这件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
云烈本就是闭目假寐的,在她这连串动静下自是早已睁开眼,偏过头好整以暇地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她终于发现自己被换了衣衫,云烈的薄唇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待她赧颤颤带询的目光对上来,才慵懒沉声,轻道,“发间的喜结是我绑的。”
“哦。”罗翠微尴尬微讶地干咳好几声,垂眸躲开了他灼灼的目光。
云烈又道,“吉服也是我替你换的。”
只有天知道他替她换下吉服的过程,有多“辛苦”。
罗翠微羞愧嗫嚅,“我……”
云烈倏地一个翻身,俊朗眉眼顿时悬宕在她眼前,高大的身躯虚虚将她困于身下。
“鉴于本王详尽为人夫婿的本分,服侍得还算体贴入微,王妃殿下是否酌情考虑……”他很故意地顿了顿,如愿看着她紧张兮兮地咽了口水,这才接下去,“酌情考虑对本王也负上一点,责任?”
随着他说话时身躯徐徐贴近,这意味深长的“责任”是什么,自然也很清楚了。
罗翠微红脸仓皇,认输似地撇开脸,小声道,“我……饿了。”
“我也饿,”云烈满脸严肃,眸心却隐有淡淡软色,“你再好好考虑一下,究竟是你先吃,还是我先‘吃’?”
当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感受到某种惊人变化,罗翠微觉得似乎要燃起来了。
对于云烈这个“严肃”的问题,她实在没法回答。
而他当即就以无数既湿且烫的吻让她明白,其实这个问题不太需要她回答,他就是随口客气一下罢了。
那些湿淋淋的亲吻全不同于以往,又急又狂一路自她颈侧辗转至耳珠、至脸畔、至唇间,清晰、生动、火热地向她表达了,“她的夫婿比她‘饿’得惨很多”这个事实。
罗翠微被闹得浑身羞红又心慌气短,咬唇废了好大心力,才忍住一阵阵涌向喉头的喘与吟。
神识迷离间,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逐渐“弃主而去”,不过此时的她不单周身发软,连心也发软,便温驯如羊入虎口,乖乖任由饿太久的猛兽剥了小羔羊最后的毛皮。
待他重新与她密密相覆——
很好,大家都没了“毛皮”,谁也没吃亏,可以说是很公平了。
****
意乱情迷之下,一股痛意直冲得罗翠微脑门发麻,使她瞬间泪目。
当云烈的唇舌堵过来,将她即将脱口的呜咽尽数吞去时,她真的很想……
咬死他算了。
到底是谁告诉她,只是“一点点痛”而已?!
她难受又无助地闭眼,软软抬了手,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不经意间触上他的裹上药布,她方寸一软,终于徐徐睁开迷蒙泪眼,可怜兮兮地看向他。
似是察觉到她的痛,云烈的缠吻逐渐多了安抚、诱哄般的温存,像预备饱餐前的猛兽忽然自己关上了闸门。
等到她面上因痛而起的青白渐渐重归春意绯红,“猛兽”便彻底关不住了。
“出闸”的云烈当真不负他的名,就像《神异经》里所说的那种“火山”,周身似带着烈焰的滔天熔浆,经暴风而不弱,历狂雨却不熄。
那阵痛感渐渐钝去后,罗翠微便觉自己被整个抛入那滔天熔浆中,浮浮沉沉尽皆身不由己。
万般滋味驳杂在脑中,将她搅和得一片混沌。
她止不住颤声轻泣,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哭;就像她说不清之后的所有感知该是“痛”,还是“痛快”。
最后的最后,一室红烛明光中,她却觉得自己眼前遽暗,惟他那对湛湛双眸似夜色天幕中的两池繁星,将她从身到心,彻底淹没。
****
罗翠微再醒来时,又薄青天光透窗而入,床头红烛燃烧殆尽。
周身无力,有带了薄茧的温热大手正以极其恰当的劲道,耐心地按揉着她酸痛的肌理。
见她醒转,云烈沉声闷笑,“就你这样,还敢扬言让我‘爱怎么样怎么样’?”
沉嗓略哑,像心疼又像得意。
罗翠微沙沙软嗓中带了浓浓鼻音:“什么……扬言……”
显是昨夜被折腾得太彻底,她脑子还有些混沌迷糊,平日的口齿伶俐全都死光了。
见她的模样着实是累极又惨极,云烈起身下榻随意套了衣衫,又拿宽大锦袍将她密密裹好,便抱了她去净室。
好在此时天色将醒未醒,府中众人大多还未起身,不然罗翠微大约没脸见人了。
云烈先将她放在净室外间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去了旁边的灌水小房敲醒了当值的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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