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倒是不缺,很多百姓自动自发的为我们的送来了许多。”
舒兰没有再听吴敏的战略计划,直接说道:“那,围城罢。我们等几日。”
吴敏一脸迷茫,总觉得自从遇到长公主,舒兰整个人都变了:“小姐,战场之上容不得心软。”
舒兰摇摇头:“不是心软,等几日,就,让我等到南方有人响应起义可好?”
看着舒兰那祈求的眼神,吴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们之前去游说各方之时,虽然舒鹤生前主要统领北方军队,可这么多年过去,南方也有些许他的部下,当时他们就定好计策,用塞北军逼长公主北上,当长公主脱不开身之时,再起兵响应!
这计策着实简单,舒兰他们懂,陈安乐也未必想不到。可想到了又如何?她还是要北上,毕竟,陈家真的没什么人可用了。
陈安乐独自坐在帐中,手中拿着杭绸手帕,忍不住猛咳。她低头一看,果然,手帕正中,一片鲜红绽放。
她长叹一声,长公主又如何,终归不能真的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还能撑得了几日?
军医听见压抑的咳嗽声,不顾阻拦掀帐而入。
“公主,您,真的不能再服用这药了啊!”他跟了长公主许多年头,一直为长公主调理身体,此刻眼含热泪的望着长公主,一个七尺男人,竟是无法控制住眼中的泪光。
陈安乐皱起眉头,多年的威压让她此刻看上去格外可怖:“本宫用什么药,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那药虽能保住您近日身体强健,可那是以透支您的生命为代价。公主,您本该细细调养。”
长公主毕竟老了,又是多年才雾瘴之地和他人交战,平日里生活又是那么纵情声色,若不是靠着从小练起来的底子,根本活不了这么多年。
可即使是她,从去年起,也突然之间疾病缠身,竟是药石妄救的重症,曾有数月连床都下不了。
陈安乐嘴角冷冷一笑,可她能歇下吗?即使疾病缠身又如何?如今能顶上前去的,除了她还有谁呢?她拿虎狼之药强行让自己可以上得了战场,暂时恢复武艺,可谁都知道,这般下来,长公主已经时日无多。
军医在帐中苦劝了好一阵,也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只好转身离去,企图在书中找到更合适的药方,让长公主能多活几日。
陈安乐疲惫的靠在床榻上,她是相信舒兰的,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弟子,干不出残杀无辜之人的混账事。可她还是无法放心,毕竟,确实是自己那个混账弟弟逼死了人家的父兄。
会不会,当舒兰踏入京师,被仇恨蒙了双眼,将刀挥向所有皇室之人?
她不敢赌,她要为陈家的血脉上最后一道保险。
即使是她,也知道,这天下,终将换人。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改变不了天下大势。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保存一点点陈氏血脉,让家族不至于彻底断绝。
但,她不会让陈氏王朝,忘在她陈安乐还活着的时候!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篇更的有点卡=-=
第83章 疯癫
舒兰从冷硬的军榻上醒来之时, 天还没有大亮。
昨日, 已经传来了江南四省联合响应起义军的消息,众人欢庆到很晚,现在军营还是一片安静。
可舒兰睡不着。
宫女都被她留在了京城,这军营里也没个会伺候的女人, 最近舒兰换衣梳洗早就都靠自己。
她在衣箱中翻翻找找,终于是找出来一件颜色素白的长衣,才穿在了身上。
军营之中,这么干净的颜色实在是太不容易保持,可今日,舒兰并不想穿别的颜色。
舒兰独自一人走出营帐,乌云密布的天气, 让努力想绽放光芒的初生日头也败了下风, 整个天色依然昏昏沉沉,不像是旭日东升,反而像是暮色沉沉。
“唉”舒兰听见叹气声回过头去, 是吴捷。
吴捷也穿了一身素色衣衫,虽不是素白,但也相差无几。
“吴某没带白衣, 让小姐见笑了。”
舒兰轻轻勾起嘴角:“小吴将军倒是比你哥哥要更了解人心。”
吴捷微一拱手:“比不过小姐。”
“不, 我只是, 了解我的师傅罢了。”舒兰眼望南面寂静的敌营,神色寂寥,声音飘渺, 化在风中,让人听不真切。
二人不约而同的慢慢向着敌营的方向走去,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只是一步一不缓慢走到塞北军营边界。
不多时,前方一人一马快速奔来。
守护在门口的兵将手握着弓箭,大声喝到:“来者何人?”
“我乃长公主旗下军医,来此求见舒兰舒小姐。”
士兵看了舒兰一眼,等待着正主示下。
舒兰点点头:“放他进来。”
军医似乎马术不佳,快到舒兰跟前时,才堪堪勒住了马,翻身下马时险些将自己直接送到了地上。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手捧着的不是什么正经文书,而是一方绣着小黄鸭的绣帕。
那绣帕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东西,本应嫩黄的颜色都掉得灰突突的,几乎快要看不出小黄鸭可爱的样子。
“舒小姐,我家长公主,听闻南边防线已破的消息,一时之间气血攻心,已经仙去了。”
舒兰闭着眼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军医膝行上前,双手捧着那方绣帕:“长公主说,望您还记得幼时情谊。”
舒兰睁开眼接过绣帕,这是她五岁那年,送给长公主的生辰贺礼。小孩子绣工不佳,她连续绣了十数方帕子,挑了最好看的一张给了长公主。其他的也没有浪费,乱七八糟的都送给了各家各户的主母。
甚至连当时的太后都有一张。
她翻过绣帕,展开一看,正中央,是鲜红的血迹晕染成刺目的一团。
这是在请求她,饶了陈氏其他人一命吗?
舒兰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只能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怎么可能,真的对无辜之人动手?无论是魏王,还是颜妃,都曾给了她那么多的爱护。
师傅,终究还是不相信她,怕她为仇恨蒙蔽了双眼,甚至用自己的死,来逼她饶过陈氏一族。
吴捷摸了摸舒兰的头发,终究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即使没有此事,长公主的身体应该也撑不了几年了。”
舒兰泪眼朦胧的转身:“可也不应该这么早。”
她抬头望着天空,生生将将要涌出的泪水咽回了肚子里。而后头也不会的回了军帐。
吴捷没有跟上去:“你回去罢,长公主仪仗开路,路上没有人会阻拦你们湘南军。”
军医没有说话,不是很尊敬的起身就走。
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冲上去想跟舒兰同归于尽。他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的决定,可人总是擅长迁怒,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消息先遗体一步传回京城,满京哗然。
百姓中无论是支持塞北军的,还是支持湘南军的,均一片唏嘘。虽然在沈轻尘坚持不懈的洗脑之中,大多数人都认为塞北军乃正义之师,是舒将军思想的继承者,可长公主,毕竟也守护了大雍那么多年。
而皇宫之中,颜雅幽为首的人尚能安坐,王皇后之流已经数日连饭都吃不下。
朝堂之上也是如此。
王相国战战兢兢的求见沈轻尘,却被沈府门房客客气气的拒之门外。
“主子今日不在府中。”连续数日听到这个答案,王相国已经完全失去了相国之尊,颓然的等在沈府门外,誓要等到沈轻尘。
若不是还留着那么一丁点尊严,王相国甚至想给这个比自己小了几旬的后生跪下。
跪下有用吗?王傲一想起了舒兰诛奸臣,报父仇的旗号,他……真的能活下来吗?
入夜,他依然没有等到沈府开门,只得黯然离去。
在这人生的最后时日,王傲一突然英雄了一回。
朝堂之上,王傲一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皇上,臣,愿领兵守卫京师!臣在,城门就在!”
雍文帝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忙点头,期待着这个自己一向倚重的臣子能创造一番奇迹。
其他人,大多冷眼旁观。有志向的早就认为大雍气数已尽,基本都被沈轻尘劝过,已经有了归顺新朝的念头。没志向的,他们也不敢自己上场。有人顶替,何乐而不为?
王傲一没有听从家人逃走的苦劝,在无人敢应战之时站了出来,率领京城最后的部队,和湘南军中仍愿战斗的部队站上了京师城墙。
王皇后听到消息,不顾阻拦的也跟着爬上了墙头。碍于皇后的尊荣,她硬闯之时,没有人敢真拦,最后,真被她闯到了王傲一身边。
王傲一紧皱着眉头:“女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王贵晗一把撕烂了累赘的皇后装束,直挺挺的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即使是盛夏,丝丝寒意依然让人膝盖发疼:“女儿,不想独活。”
王傲一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慢慢滴下一滴清泪。还好,还有女儿陪着他。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没有白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