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自己安置在此处的,除了太后也就只有长公主。长公主并不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眼高于顶的她从不在乎奴婢的喜怒哀乐。那救她的人便只可能是太后一人。
一时之间,无比复杂的情绪充斥心间。是太后告诉了她亲人的死讯,让她跟王皇后撕破了脸,但也是太后最终救了她一命。
“可以说实话,雨澜,你是感谢我呢,还是恨我呢?放心,在这里说了实话我也干不出杀人灭口的事,你大喊一声我就要完蛋。”
雨澜摇摇头说道:“奴婢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太后恩重如山,救奴婢认清王家内情是其一,救奴婢脱离苦海是其二。太后如同奴婢再生父母,如此大恩此生无以为报,唯有鞍前马后为太后分忧。”
她懂的,虽然太后所有的安排都带着目的性,没有那么纯粹,可那又如何?无论过程怎样,无论内心何种想法,无论是纯善还是利用,太后最终是帮了她,而且救了她的命。
舒兰点点头,这倒是个拎得清的,没枉费她费尽心力将其救出。
雨澜吞吞吐吐的问了一句:“不知晴殊姐姐?”
“虽非她之过,可她终究害了无数人。”
舒兰承认,晴殊大概是不能反抗自己的主子,可人心中总要有些良知和底线,害了人终究是害了人,不能因无可奈何就得到原谅。
可晴殊依然是个可怜人。可惜那样本应天真烂漫的少女,就这么被王皇后蹉跎成了一个能为她无恶不作的下手。
舒兰叹了口气,“我已托人为其好好安葬,让她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雨澜沉默了一会儿,虽说她同情晴殊,可也不得不承认舒兰所言是事实。此时她又万分庆幸,还好自己还没来得及真的伤人性命,否则此刻就算活下来,后半生怕是也难以得到真正的安宁。
舒兰拉过丫头,让她站在雨澜面前:“看,这回能彻底相信我了吧?你主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为你解毒肯定不在话下,跟了我不比跟一梦那个毒妇好上千万倍。”
丫头腼腆的点点头:“主子你真是个好人。”
嗯,舒兰也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
然而,还没等大好人多高兴一会儿,她手里就突然多了一个僵硬的身躯。
舒兰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瞅着怀中的丫头,糟了,竟然这么快就毒发!
“雨澜你来搭把手,帮我把她运出去。”在这府中,实在是没法请大夫,虽然往外搬麻烦了很多,对毒发也更加不利,可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二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人抬到了一座破败的道观之中。
就是灰衣道人做着道主的那件。这里是离舒府最近的舒兰熟悉的地方,情急之下,只好先来这里。
舒兰也存了一份碰运气的心思,说不定那个道士真的懂医术?毕竟本朝的和尚道士大多如此。
“道长,你可在此处?若能医好此人,小女子带你去春宵苑喝花酒!“
灰衣道士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施主不要心急,贫道虽医术不深,可对毒颇有研究。两顿花酒!”
舒兰此刻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根本懒得和他讨价还价,直接挥挥手,让出来位置让灰衣道士能够更好的查看。
灰衣道士装模作样的蹲在丫头身侧,把起了脉搏。
“此人脉象虚浮,偶现剧烈跳跃,实乃中毒之症。”
舒兰翻了个白眼,谁还不知道这是中了毒!我们是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
“道长,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钱不是问题。”
灰衣道士目光突然锐利:“此人中毒年深日久,此毒乃是从苗疆传来的□□霄铃,深入骨髓,无论身在何处,日子一到必然疼到晕眩。若想解毒,有一味药材不知贵人能不能拿得出来。”
舒兰赶忙问道:“是什么药材?”
灰衣道人轻声说:“有情之人心头血。”
舒兰想了想,让她去挖别人的心,她实在是干不出这种事,而且有情之人这种事,应该指的是对病人有关切之情,虽然她不懂其中的原理,可医学本来就博大精深。
舒兰咬咬牙,不就是心头血吗,只要下刀小心一点,并不会危及生命。
时间紧急,舒兰抓过桌子上锋锐的匕首,就要躲到屏风后取自己心头之血!
灰衣道人惊异的看着这位贵主子的所作所为,直到听到隐隐的破风之声,大概是舒兰真的挥舞着匕首扎向自己。
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口突然飞来一只飞镖,直接划破了屏风,打掉了舒兰手中锋利的匕首,随之传来的还有一声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第63章 呵呵
舒兰并不想死, 她清楚的直到凭借自己的手法, 取一点血远不到威胁生命的地步,虽然也算是很严重的伤。
她也不是不怕疼,女孩子哪有不怕疼的呢?但人是她非要救回来的,这并不是路边随便的陌生人。若不是舒兰, 丫头还能在一梦手中按时拿到解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昏迷不醒。
舒兰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多善良的人,她只是觉得,若是此番不去因害怕让丫头就此丧命,余下的一生她都将活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
那可是一条人命,因为自己的鲁莽和任性即将消失的人命。
所以舒兰没有多犹豫,就举起了匕首, 与其一辈子活在懊恼之中, 不如承受一时的疼痛。
可惜,最终她还是没能完成如此壮举。
门口传来沈轻尘冷冷的质问声:“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伤害太后了?”
舒兰从屏风后探出头去,发现灰衣道士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此刻神情严肃的跪在地上:“属下知错。”
仅仅四个字,这些日子里许许多多的疑惑突然就有了关联,让舒兰明白了一切。
呵, 联合起来刷她?
舒兰走出屏风, 神色冷淡的伸手:“解药呢?”都找来了这里, 还派属下成天的跟着自己,敢说没解药,她就敢把匕首直接戳沈轻尘脸上!
当然, 带着刀鞘。这么美的脸毁了可不好。
沈轻尘刚才训人的气势突然就变得温柔,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双手捧着递给了舒兰。
舒兰也没多话,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就着残茶将药喂给丫头之后,确定脉搏在逐渐恢复正常,抱起人就上了门口的马车。
沈轻尘刚想追出来,就见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插入他脚下,挡住了他的去路。片刻的愣神后,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他有些委屈,那是他的马车好不好,自己明明是派人帮她,这人怎么这么绝情。
绝情的舒兰表示自己并不想停下,反而想要更绝情。
等不到佳人回归的沈轻尘,只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殿中跪着的人身上。
他有些嫌弃的擦了擦椅子,最终还是选择了站着:“给你个解释的机会,说吧。”
“属下并无恶意,只是看主子沉迷太后,想替主子看看太后人品。”在他们这些人心中,主子就是那天边的彩云,没有一个凡俗女子配得上,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份这么危险的女子。
天知道主子到底替这个女子做了多少事,若是将这些心思放到大业上,何愁不成?
甚至在某个瞬间,苍蓝道人甚至想直接杀了舒兰了事。那就再也没有人能让主子分心了。
可惜,他惜命,胆子还没那么大。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苍蓝没有说话,这话他真的不敢接。
沈轻尘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我是派你保护她,而不是伤害。”
数日的相处后,连苍蓝这种心偏到不行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舒兰最起码也是个好人。能为女仆落泪的贵女,不能说是少到只有舒兰一个,但没一个是差的。或温柔贤淑,或刚正不阿,或善恶分明,总之,没有一个是会导致家宅不宁的主。
主子说的没错,他选什么人当妻子,不是自己能置喙的。作为下属,规劝主子不应是在这种时候。若是有一天,主母成了那令人嫌弃的叛徒之流,才是自己规劝的时刻。
若是一个简单的花瓶,自己应该引导主母成为真正厉害的女子。更何况,怎么看舒兰也不像是个花瓶的样子。
哪有那么能打的花瓶,也不怕给自己打碎了。
“属下知错,属下愿向太后娘娘道歉。”
本来沈轻尘还想重罚此人,以后再不重用。毕竟他的行为实在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上位者并不需要太过自我的下属。但如此诚恳干脆的道歉又让他有些犹豫。
唉,看在也算忠心的份上,就给他一次机会。人非圣贤,因为一次错误就完全否决也并不公平。
但是还是要罚。
“明日就去向舒兰道歉罢,一早就去,但是不要打扰到她休息。没醒就等在门口等着。你此次行为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今年其他事也不需要你插手了,剩下的时间就去帮舒兰经营客栈。”
“属下遵命。”苍蓝没有丝毫推脱,早在最初他知道必然会受到惩罚,虽然不能参与主子的大业十分遗憾,可毕竟是自己错了。
其实,也不是多么重的惩罚。苍蓝偷偷的想,太后娘娘真好看,和主子还蛮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