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哭声弥漫的慈宁宫众不同,跟在皇上身后的众人此时鸦雀无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鱼。
雍文帝此刻觉得自己青筋突突的跳,整个面部都狰狞了起来。他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为帝王,应做到喜怒不行于色,再不济也要保持一个完美的仪态。
没成功,他的脸依然被气胀到通红,维持在一个丑陋的姿态上。
雍文帝怒气冲冲的走到了最里侧,抬手就想给舒兰一个巴掌。绿娥本想替主子挨了这一巴掌,被舒兰眼疾手快的按了回去。
啪。
一声脆响,让雍文帝出现后本就稀稀落落的哭声彻底歇了气。整个大厅中,只有舒兰一个人柔弱无依的维持着被打后的狼狈,半躺在地上,嘤嘤的哭着。
一个是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男人,一个是身形娇小楚楚可怜的少女,哪怕男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人们也会天然的同情少女。
更何况,这个男人刚刚用尽全身力气打了少女,响亮的巴掌声仿佛一直在耳边萦绕。
其实没有多痛,舒兰顺着力道稍微躲了躲,可她依然趴在地上,一副被打得站不起来的样子。
在强大的同理心的作用下,即使是最威严的皇权,也阻止不了大家想扶起少女的心。
“皇上,哀家……哀家只是思念父兄,情不自禁。”舒兰哽咽着声音,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好几遍才说完整。
“你竟然!”雍文帝也是气的有点说不出话,“竟然敢在宫中公然祭祀?!”
“可,舒家只剩我一人,我若忘记今日,他们在地下该过得如何凄惨。”美人哭泣,如泣如诉,悲伤的视觉效果翻着倍的往上涨。
雍文帝狞笑,他刚想说你舒家的祭祀跟我有什么关系,就被一不怕死的小丫鬟打断。
“皇上,我一家均被小舒将军所救,如此大恩不敢忘记。”小丫鬟颤抖着身体,依然完整的说完了话。
舒兰一时间有点紧张,这,陈文他不会一生气斩了这个丫鬟吧?自己该怎么才能保下她?
雍文帝是真的想直接打杀了她。就是这种态度,全天下都把他们舒家当作救世主一般,他这个皇帝呢?把他放在何处?凭什么一个将军的盛名能凌驾于帝王之上?
“来人……”
“皇上。”舒兰主动挡在了小丫鬟身前,抢着打断了雍文帝的话:“您是觉得,我父兄不应该被祭祀吗?”
舒兰站起身来,一脸坚毅。单单弱小总会让人瞧不起,柔弱而又坚强才是最动人的。
“父亲他一生征战四方,为了大雍的安定,连母亲去世他都未曾回家。兄长身上的伤疤一层叠着一层,数都数不过来。如今他们不过去世三年,就连一点点香火都不配享有吗?”
雍文帝冷哼一声,虽然他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舒家作为坚定的保皇党,可是他帝位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他巴不得那两个人早死。
可这话他也知道自己没法接,除非他今日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一旦透露出去一星半点,对他的威望都是毁灭性打击。
他没有选择继续跟一个小丫头认真,吩咐道:“来人,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毁了。”
也是身边的小太监不长眼,毁什么不好,竟然率先向高台上的牌位出手。
小太监的手还没碰到牌位,慈宁宫跪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拦在了前面。
舒兰的哭声也随着更加响亮了。
雍文帝也暗叫不好,这种东西他自己都不敢毁。都是一群废物!他心底发誓回去一定赏这个太监几十大板。可现在该怎么办?雍文帝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皇上,舒将军为大雍立下汗马功劳。”沈轻尘清朗的声音响起,成功破解了尴尬的场面,“祭祀是应当的,可舒家已经断了传承,舒太后此举也是被逼无奈。”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侍卫统领,雍文帝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暴戾。
沈轻尘借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雍文帝身前说道:“人走茶凉实非上策。皇上不如借机向天下展示您对舒家的恩德,博得军中赞誉。”
雍文帝渐渐冷静下来。是了,他为何能容着舒兰安安稳稳当这个太后?不就是怕那一句人走茶凉,怕天下将领都和皇家离了心。
高祖怎么就搞出这么个军事制度,弄得各地拥兵自重,倒让皇室落了被动。
他神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拂袖而去。
走得比来时更快,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再见到那身白衣服了。
当雍文帝走到御花园中,终于能心平气和的开口:“爱卿,这件事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
“不如就由您亲自写一封祭文,张贴在城中告示栏,以示君恩?”沈轻尘维持着慢悠悠的语调,有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效果,“一来能显得您爱民如子,二来也不为如何祭祀烦心。”
让雍文帝下旨官府祭祀,他怕雍文帝一时生气忍不住杀了舒兰,至于由此引发民间私下的祭祀行为,反正雍文帝也不是个爱微服私访的人,不会知道的。
沈轻尘无声笑着,不知道这样小丫头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点击999,感觉自己666哈哈。
想想我坚持2点更新也有一周了吧?传说中的晋江更新玄学一次没成功哈哈。这大概就是我阴阳师月间黑,恋与没有SSR,lovelive一年没有三色UR……的原因吧。
第14章 月色真美
慈宁宫中的白色灯笼一直到半夜才被熄灭。
“小姐,睡下吧,今天您也累了。”绿娥一边小心的给舒兰的脸上着药膏,一边劝着:“您今日太冒险了,怎么能伤害自己呢?”
舒兰笑笑,没有说话。她知道绿娥担心自己,但有些事她不得不做。若她今日不受此伤,怎能争取到祭祀的权利?
“我的伤不重,你还不知道小姐我的功夫吗?你下去吧,今日不用守夜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绿娥看着自家小姐黯淡的脸色,毕竟是亲人的祭日,小姐肯定是想一个人静静的,“小姐定要早些歇息。”说完后绿娥最后探头看了看舒兰,然后小心的关上了屋门。
舒兰很累,这一天又是哭又是闹的,是个人都要累死了。但不知怎的,她却有些睡不着。
她轻轻推开窗,初秋的夜风已经有些凉,吹在脸上似情人低语,很是舒服。
为何睡不着?可能是寂寞吧。在这样的夜晚,没有一个亲人陪在身旁。绿娥是丫鬟,天生地位不对等,如今的她也许只能邀月为伴。
舒兰拿起手边的青瓷杯子,向那一弯新月遥遥举起。清澈的茶水中,本应是皎洁的弯月,却映出了沈轻尘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舒兰呆呆看着他,月光下的风流公子格外俊美无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看到沈轻尘的那一刻起,那点点的寂寞之情早已随着晚风,消散在夜色间。
沈轻尘欣赏了一会儿舒兰呆呆的表情,才顺势借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茶不怎么样,水也凉了。”
舒兰无语……那你倒是别喝!
等沈轻尘跃进了屋内,舒兰刚才那片刻的呆傻早就没了,开始继续调动已经累了一天的小脑瓜。虽然这人说话一点都不讨喜,但是舒兰想起今日之事,还是决定真诚的道个谢。
“沈轻尘,今日,谢谢你。若不是你仗义执言,还不知该如何收场。”舒兰拱了拱手,想想觉得不对,又改成屈膝礼。
小时候野惯了,总有些改不过来。
“就这么谢?”沈轻尘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全身上下连衣摆都在质疑这个谢太轻了。
“你还想怎么谢?”
“今日我帮你的可不止那一点点。雍文帝已经答应亲自写祭文,张贴于京中街巷。”
“他日若我能拿回将军府资产,定当重谢。”舒兰实在没有别的东西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何日能拿回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钱财乃身外之物,太没诚意。”
“你!”
看着小丫头真的被他逗毛了,沈轻尘走上前去摸了摸舒兰轻软的发顶,笑着说:“傻丫头,谁差你那点回报了。我是为了舒将军的忠义之心。”
舒兰狐疑道:“真的?”然后又仿佛想起来什么一般拍掉头上的手,“你怎么总摸我头,我可还在长身体,长不高怎么办?”
“嗯,我借你些。”沈轻尘突然将舒兰抱起:“你看,这不就高了?”
“哎,你放我下来。”舒兰小声惊呼,手张牙舞爪的乱挥,挥了半天终于着了地。她愤怒的看着沈轻尘:“无耻之徒!风流成性!”
沈轻尘摇了摇扇子,扇面是新科状元亲手画的美人图,非常好的解释了风流成性四个字。
“后半句我承认,前半句可不行。你还未及笄,我不过把你当成妹妹,也不行吗?我记得家乡的表妹最喜欢举高高了。”那一脸迷茫的样子,配上分外真诚的语气,真真是一个好哥哥。
他收起扇子,换了副怀念的表情配上沉痛的语气继续说道:“舒将军忠义,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是他唯一的后人,我当你为自家妹妹照顾可好?”
虽然在黑暗中给自己希望的是舒兰,可他怕这么说舒兰不认,毕竟对方可完全不记得那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