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虽然双唇泛着紫色,下眼部也是乌黑一片,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根本非鹤顶红或是砒霜类的剧毒,不过就是看起来很厉害,但是一杯羊奶就能解的毒素。
若是布局人真的想暗算皇帝,然后企图让她背锅,绝对不用这种低级的毒。
江采苓陷入了沉思,这件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脑海中重新捋了一遍进宫后的每一个画面,从宫门到宣室殿,从宣室殿到御膳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郭尧身上。
对,郭尧,她并不知道今日也会入宫!
她今天是和顾既明一起入宫的,若是她背了黑锅,顾既明也会受到连累。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局不是针对小皇帝,而是针对郭尧!
在众人眼中,郭尧本来是最有希望称帝的,然而却输给了一个黄毛小孩,心中自然不会甘心。顾既明和郭尧有着同窗之谊,是至交好友,二人掌握这一文一武,若是一起谋反,有极大的可能颠覆现在的王朝!
虽然江采苓并无实际证据,但是她却隐隐有一种直觉,将矛头指向她的人都既有可能就是布局人埋下的棋子。
顾既明挥开了剑尖,墨色眸中凝聚着骇人的冷意,不悦开口:“庞统领,您这武断的指认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庞四德浓眉一立,连鬓黑胡子炸了起来,“顾大人,我知道这女人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但是人证物证聚在,你有何要辩解的?难不成你也参与其中了?”
江采苓眯了眯眸子,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庞四德。她在世时,宫中的禁卫军统领并不是他,而是这半年提升上来的一个新人。
江采苓朗声开口道:“庞统领,我一个女子都知道此时不应是论谁是凶手同伙的时候,您如此举动小女子可否当做是您在故意拖延诊救陛下时间?中毒之人,最在意的就是时间,您拖延时间,其心可诛!”
“你!”
“够了!”郭尧皱眉打断,“太医,皇弟中的毒到底是什么?如何才能解?”
太医因为恐惧,脸上苍白的胡子都在颤抖,“此毒老臣前所未见,现可用解毒的药草保证毒性不再扩散,只有找到下毒人索要解药才能保陛下康健!”
眼下,事情又到了是谁下毒的问题上。
郭璇玑哭得泪水涟涟,跪在地上握着郭昂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颤抖地开口:“七弟,你醒醒,醒醒啊!姐姐刚从皇陵回来,您怎么就被歹人下了毒?”
庞四德见到郭璇玑哭的梨花带雨,心中闪过不忍,安慰道,“三公主,陛下乃真龙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此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忽然站出来跪在地上,“小的刚才看到贺姑娘对酸梅汤动了手脚,贺姑娘从袖中拿出来了一个牛皮纸包裹着的白色粉末,当时小的还以为是独家秘方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那就是毒药!”
郭璇玑一脸不相信,为江采苓辩解道:“不能只听信小太监的一面之词,那酸梅汤我和顾大人也喝了,怎么没有事情?”
“回三公主,小的看到贺姑娘正是将粉末抹在了杯口。”
但凡物品,都是以皇帝为先,江采苓知道酸梅汤会第一个倒给郭昂,药粉只会在倾倒时融入第一杯中,而之后的就是普通的酸梅汤。
这样就解释通了。
侍卫取来郭昂用过的杯子,交给太医检查,太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大惊,“杯中有毒!”
“果然是你!”庞四德一个箭步扣住了江采苓的手腕,“快把解药交出来!”
手腕被握得很痛,骨头似乎都碎了似的,江采苓另一手弹着他的麻筋,在对方手麻的时候才得以挣脱,冷无视他震惊的目光,江采苓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冷声道,“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小恒子冷静开口,“事关陛下,小恒子亲眼所见,不敢造次,还请姑娘交出解药!”
江采苓杏眸半眯,“我是顾相的未婚妻子,顾相是抚远王的同窗。一旦我被扣上毒害君主帽子,三天之内定有谣言四起,布局之人旨在离间皇室和睦,挑拨君臣关系,小恒子,你可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小恒子磕了一个头,正色道,“小恒子是个阉人,不关心天下,只关心陛下的安危!”
这句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江采苓几乎确定了,这个小太监就是这半年里挑唆郭昂的人了。看样子他们对这次的行动十分有把握,不然也不会让这个暗棋浮现出来。
只可惜,他漏了一环节——
郭昂的声音从龙榻上传来,全无中毒的虚弱,“小恒子,你是内侍,朕何时准许你出入御膳房了?”
众人见到郭昂醒来,脸上表情各异。
小恒子蹙眉,这不可能,小皇帝中的毒绝对不会这段时间内就能清醒过来的。
见小恒子不语,郭昂抬高了声调,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君主的威仪,“小恒子,到底怎么回事?”
小恒子俯身,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卑微开口:“回陛下,奴才听贺姑娘擅长酸梅汤,于是便想着偷学来,到时候就能给陛下做了。”
不得不承认,小恒子反应够快,嘴够甜。
郭昂叹了口气,眸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失望,幽幽开口,“小恒子,你当真以为朕是傻子吗?”
正文 第104章 阿夜你,阿夜
——小恒子,你当真以为朕是傻的吗?
小恒子心里咯噔一声,表面还是装作平静的样子,“奴才愚笨,还请陛下明示。”
“三日之前,朕看到了有一个小太监很面生,假装和你撞到的时候,在你的手中塞了一张字条,朕让庞四德跟着你看看字条上写的什么,庞卿,你告诉大家你看到了什么?”
庞卿拱手,道:“字条上仅仅写了三个字,三日后。”
小恒子面不改色,“奴才的确受收这字条,那是奴才托人从宫外带些物件,三日后就能到货。奴才唯恐触犯宫规,才如此小心,请陛下明鉴。”
“这就是你要带的货吗?”郭昂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方块的牛皮纸,扔到了小恒子面前。
小恒子脸色陡然一变,清秀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神色,“这毒粉我藏得极其隐秘,没想到竟然被你找到了。呵呵,所以今日假装中毒,实则是让我露出马脚?庞统领,太医院提点,也都是你安排好的吧!郭昂,上次你看到我得到字条不是偶然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我?”
郭昂心中苦涩一笑。是啊,他将小恒子当做玩伴、朋友,可是他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了小恒子?
在不日前的夜晚,他忽然收到了一个没有落款的信,绑在了信鸽腿上,只见上面写着:哀家死于最信任人之手,昂儿务必小心。
那语气、那字迹,郭昂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江采苓的亲笔……这是她在天之灵给他的启示吗?
思绪回到寝宫,郭昂仿佛一瞬间长大了,抿着唇,失望地看着小恒子,许久,才幽幽开口,“你屡次挑拨我和大皇兄关系,当朕不知吗?若想人不知之,除非己莫为。”
小恒子坐在地上,忽然发狂似的大笑起来,眸子像是淬了毒似的看向郭昂,冷声道:“果然是姓郭的人,够狠。”
庞四德唯恐此人对皇帝不利,命人牵制住小恒子,剑尖卡在他的脖子上,粗声问道:“大胆奴才,说,你还有何同伙!”
小恒子挣扎的时候,露出了手腕处一块红色的胎记,似元宝。
江采苓眸子忽然一沉,自刚才第一眼见到小恒子,便觉得有几分眼熟,见到手腕处的胎记,不禁上前半步,沉声问道:“你是崔启的孙子,崔恒?”
崔恒一愣,向来能言善辩的他一时语塞,算是默认了。
众人哗然,崔启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那是昭弘帝在位二十三年,唯一处以凌迟三族的人。
崔启,前皇后之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于内,打压贤臣,贪污三亿两军饷,抄家时所拥有的黄金和白银加上古玩、珍宝比起皇家还要富有显赫;于外,勾结邻国陷害五万将士葬身火海,外戚专政,企图谋反。
江采苓知道所有的内情,也知道当年昭弘帝看到了八岁的崔恒,想起了小皇子郭玉,心中的愧疚涌起,于是下令处以阉刑,饶了他一命。
郭昂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挣脱开钳制,冷笑道:“没错,我是崔恒,昭弘帝残暴无良,若不是我祖父当年一起和他打天下,你当郭家能登上帝位?
可是他是如何对我祖父,对我父亲,对我母亲的?是凌迟,一刀一刀地切在他们的肌肤上!没错,他是放了我,做出一副伪善模样,但是你们可知道他对我用了阉刑?我发誓,总有一日。我会找郭家报仇的!”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寝宫,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江采苓。
江采苓收回手,眼底泛着红光,显然是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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