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秦桑稍稍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可曾想过,为何他打下永寿之后,便不再向东而行去攻渭南,而是转向东北去攻祁水?”
众人皆未出声,他们此时已是思绪纷乱。
从一开始,秦桑所说就与他们准备做的背道而驰,他们心中还停留在如何攻打渝州这件事上,一时间,倒被问得有些发愣。
“因为渭河从永寿开始,便不再是细流了。”萧何看着地图,脱口而出。
秦桑一惊,她料想到了此时众人的不解,却没想到这萧何,却真的说出了此中关键。
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点头说道:“萧将军说的没错,诸位将军都知道,华阴乃是渭河的源头所在,一直到永寿地界,渭河都还算平缓,而到了渭南,渭河却已经不再那么好对付了。”
她抬起头,与萧何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如果当初连允一直向东进军,那么便要不停的在渭河两岸周旋,南渊水军虽也不弱,但毕竟是率军远征,他们经不起这样折腾。于是,连允便索性不再向东行进,而是直接转向东北,直奔平津而来。”
秦桑直起身,目光一一扫过众位将领:“对于南渊而言,这便是最有效进军方略,他们想着,一旦攻至平津,攻下皇城,再想回头去拿渭河沿岸的那几座边城,岂不易如反掌。”
众人听完这番话,皆是点头称是。
卫岚定定的看着那地图上的每一座城,此时眼前竟像是浮现出了连允率军作战的场景,那一座座城,被他视作囊中之物,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他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这些画面甩出脑海当中。
定了定神色,他看向秦桑称赞道:“秦将军所言,鞭辟入里。”
秦桑见他认同,微微点头笑了笑,继续道:“但是,连允只想到了如何进攻,却没想到按照这种趋势进攻,该如何防守。”
秦桑将手指放在图中的华阴城,接着向右划至永寿:“他没有想到,如若我军绕道西南,直下华阴,再顺势向东夺回永寿,便切断了连允后方补给的粮道,而一个粮道尽失的军队,即便势如猛虎,也只能坐以待毙。”
秦桑说完,众人还在回味,萧何却又发问道:“但那时连允手中还有十四座秦川城池,他难道就不能就地取材,获取军粮?”
秦桑听完,微微笑道:“萧将军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你可知道,今年秦川腹地众城本就遭逢大旱,不少土地颗粒无收,百姓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本就自身难保。此时若是连允在那些城中征粮,恐怕还未等我军杀到,百姓就要揭竿而起了。”
萧何闻后点了点头,此事他确实不知,这几个月自己带着小九在四处游山玩水,也是从东侧进入的秦川境内,关于秦川腹地的大旱,他倒是未有听闻。
“不过……”秦桑低头看着地图,忧虑道:“我最担心的不是连允是否能够征集到足够的军粮,我所担心的,是他会拼个鱼死网破。”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大军出征,城外安营
“怎么说?”卫岚闻言微微皱眉,询问道。
秦桑也是异常严肃,她深深的看着卫岚,沉声道:“我军攻打华阴与永寿之时,切不可全军出动,自渝州起,直到京城周围的大小城池,守卫丝毫不得松懈。万一连允不顾后方军情,孤注一掷的要夺取京城,而那时我们远在渭河一线,鞭长莫及,京中形势可就堪忧了。”
卫岚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方才也有想到。
在秦桑说要举兵攻打华阴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连允会不会不顾一切的直捣京城。有一瞬他甚至在想,难道这个秦桑,考虑问题是如此的顾头不顾尾吗?
好在,秦桑并没有让他失望。好在,他心中也和自己一样,记挂着京中,记挂着圣上。
“所以卫大人,我所设想的是,此次出征,大半精兵铁骑留于京城周边,用作防范,余下的兵马,沿途留守在各个城池,以备调动。”
秦桑看着卫岚,认真道。
自己没有看错人,卫岚默默地想着,抬头看向眼前的秦桑。
这个人,真的会是我秦川的转机吗?
是的,他一定是。卫岚心中越发坚定,眼前这个少年,他一定会成为秦川的利剑长枪,带领秦川将士夺回每一寸疆土。
营外的天空又飘起了细雨,所有兵士却依然在雨中奋力操练。他们的呼声,回荡在整个校场上空,仿佛是在宣示着满腔热血,宣示着为国而战的忠勇。
回到松雀府,秦桑的心情才稍稍平复。她回忆着一路走来的种种,想到不久之后就要踏上她所期待的沙场,心中感慨万千。
应清看着她那满腹心事的模样,倒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要出征了,反倒忧愁起来了?”
秦桑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府中,也立刻换了一副轻松的样子,拍拍应清搭在肩膀上的手说道:“有何可忧?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即便是要出征,有师兄陪着,我谁也不怕。”
应清顺势搬过她的肩膀,调侃道:“不仅有我,还有萧何这个绝世高人。”
应清故意将“绝世高人”四个字一字一顿的重重提了出来,立刻看到秦桑白眼一翻,眉头皱的像块破布:“师兄可别再提那个阴魂不散的祸害了,他一出现,到处都是难题。”
说到这,秦桑又想起了他在校场时自称“萧辞”一事,皱眉问道:“对了师兄,今日他在校场,为何自称萧辞?”
应清闻言低头想了想,也不太确定似的说道:“许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用萧何这个名字不太方便吧。不过我看今日卫岚的神色,似是也对此毫不意外。他既然在校场众人面前都这样自称,我想,卫岚将他引荐给恒王时,用的应该也是萧辞这个名字。”
秦桑点了点头,这事确实有些蹊跷,萧何为何要突然改名,卫岚又为何会配合他?
细细想了想,却依旧没有头绪,索性不再多费脑筋,转而嫌弃道:“我就说这人一出现到处都是难题吧,就连名字都要让人头疼好半天。”
应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低了低头,又抬眼道:“我怎么倒觉得,你与他有几分心意相通?”
“哪里相通了?”秦桑立刻瞪大双眼否认道:“堵着呢,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堵。”
说着,还伸手将自己从头到脚指了个便,势要与他撇清了关系。
应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正经起来:“师兄可没开玩笑,难道你就一点也不觉得,此人的兵法谋略,算得上乘?”
秦桑闻言,也略微想了想,但很快便不以为然的说:“那有什么奇怪?师父与叶阑本就是同门师兄弟,我们自他们那里传承下来的,自然都是相似的。”
应清依然看着秦桑,眼中掠过一丝忧虑:“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为何?”秦桑不解道。
“连允,算起来不也是我们的同门?”应清反问道。
这下,秦桑倒是愣了一下,的确,连允也是师承叶阑,那么算起来,叶阑能够教给萧何的东西,一样也会教给连允。
如果说萧何的想法与秦桑和应清不谋而合,那么连允呢?他会不会也想得到?
秦桑犯了难,她的心中也开始为此担忧起来,不料,应清却轻松一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拍拍秦桑的背说道:“也罢,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以三敌一,若是三人抵不过他一个,那可真是将师父的脸都丢尽了。”
秦桑一听,知道应清是故意出言安慰,也淡淡一笑:“就是嘛,管他是谁的徒弟,遇上我师兄,照样得乖乖束手就擒。”
应清伸手摸了摸秦桑的头顶,未再出言。
第二日,秦桑依制进宫,从恒王手里接过了那一块兵符。
朝中众臣依旧对这位从天而降的皇子心存不满,但如今他已是要率军出征,不管怎样,这也是关乎一国根基的要事,对此,无人再显露出半分阻拦。
出征当日,京西校场千万军士错列而站,手握长枪,呼声震天。
从校场直到西城门外,沿街百姓纷纷到场相送,他们看着骑在马上的这位传奇皇子,高声而赞。
一直出了城门,那呼声才渐渐淡去,秦桑回味着方才的场面,心中也是激荡万分。
“这场仗,无论如何也要大胜而归。”秦桑回首看向应清,口中满是坚定。
应清点了点头,见秦桑如此笃定,更是满怀信心。他知道,他要做的不过就是在秦桑身后,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助其成事。
“这点小场面,就激动成这样了?”
一旁马上的萧何听见秦桑的那句话,牵着缰绳,悠然说道。
秦桑闻言,也不看他,只不屑道:“听这话,萧将军仿佛每日都能见到这番场面?”
“那倒没有,”萧何如实道:“只不过,如今这些百姓只是孤注一掷的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才会此般夹道相送,若是你打了败仗,回来不被菜叶砸成稀泥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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