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知道,今夜,他们将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她知道两军相差悬殊,胜算渺茫。
但她也知道,此次不得不战,非战不可。她们军粮已尽,援军未至,决不能沉默苦守,坐以待毙。 秦桑坐于为首的战马之上,深吸了一口气向众人大喊道:“二十年来,战火连天,民不聊生,这是我秦川与南渊的宿怨!今夜一战,我们没有退路!我们要让南渊看看,我秦川男儿誓死保家卫国的决心
!铮铮铁骨,不死不休!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铮铮铁骨,不死不休!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铮铮铁骨,不死不休!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万人高呼,震耳欲聋,百姓门户大开,聚集在街道之中,被眼前阵势震慑,被耳畔呼声感染,挥动着手臂,声嘶力竭的随着大军一同呼喊着。
秦桑调转马头,对城门守军下令道:“开城迎敌!”
门闩落下,城门古老的声响像是开启了一条通往异界的康庄大道。
“哐”的一声重响,城门开到最大,顿时万马奔腾而出:“杀——”
“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
城楼之上,庄严而沉重的号角伴着战鼓响起,城楼之下,千军万马激尘扬沙,震天动地。
南渊大军迅速整军迎敌,向着潼关城下奔驰而来,几乎转瞬之间,两军就已交战在了一起。
夜色之中,刀剑相撞,火把散落,战马倾倒,血花飞溅。
潼关城外,渭水之滨。
火光之中,秦桑一刻不停的挥动着手中的龙脊剑,出手迅猛,毫无惧色。
战鼓声,号角声,厮杀声,马啸声,整个天地间仿佛充斥着仇恨与杀戮,只有血,没有泪,只有杀红的双眼,没有退缩的步伐。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的心中只有杀敌的渴望,他们的眼中只有敌人的头颅。
不知何时,空中大雪飘落,那鹅毛般的雪花,仿佛想要将这遍地尸骨与血迹掩埋,想要将这人间拉回过往的平静与安宁。
漫漫飞雪,阵阵哀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晨昏更迭,仿佛冬夏轮回,仿佛沧海桑田。
黑夜终是像是褪色一般渐渐变得浅淡,天边泛起了凄冷的惨白,大雪依旧未停,战鼓与号角之声也从未间断。
秦桑的双耳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充斥一夜,早已开始耳鸣,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她仿佛已经不知道手中的利剑正在砍向何处,只是仍旧不断的挥舞着,从未停下。全身不知有多少伤痕,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虎口酸麻,那是握剑太久的反应。
终于,她身下战马像是被什么绊倒,马身前倾,她整个人猛烈翻倒了下来。
触地之后,她顺势前滚,而后吃力的站起身来。头盔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她的碎发凌乱的搭在鬓边,混着汗水和尘土贴在脸颊之上。
放眼望去,遍地尸身血迹,到处都是被熊熊烈火燃烧着的大纛,到处都是散落的兵器与折断的箭矢。
她猛地眩晕了一下,赶紧用手中龙脊剑撑着地面,深深缓了口气,再抬眼看去时,只见秦川兵士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周围剩下的十几人,将她围在正中,依旧奋力厮杀着。
她的腰间传来一阵剧痛,她低头看去,那里正不停的留着鲜血。
她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将龙脊剑从泥土中拔出,迎上靠近过来的南渊甲士,一步步前进,一剑剑扫过,丝毫没有怯意。
终于,她的余光看到身边最后一个秦川兵士倒下,几丈内所有南渊士兵,向她围拢过来。
她的双腿沉重得像是绑着无数铁链,每前行一步,都吃力万分,她干脆不再往前,只冷冷看着周围的人马,等着他们上前围攻。
那些南渊甲士手持长矛刀剑,逼近的极为缓慢,看上去竟不像是要冲上来,只是在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牢牢围住。
又一阵剧痛传来,这一次,她不知道伤口究竟在哪里,似乎这种疼痛,从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传来,聚集到了一起。
她再一次将剑插入地下,撑住闭眼缓神。
这一瞬,她仿佛明白了南渊的用意,他们没有打算将她斩杀,他们是想——将她活捉!
“呵。”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这般境地,与永寿城上的连允多么相似。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连允脸上的憎恶与决绝,看到他试图夺剑自刎的场景。
紧接着,画面转到了那个躲藏在房梁之上的弓弩手,她看到了向着萧何飞来的箭矢,看到那箭头没入自己的胸膛,看到了自己昏迷前,萧何惊惶的双眼……
剧痛过去,秦桑的心中却变得无比平静。
大雪纷飞,她仿佛能够听见雪花落在自己肩上微不可闻的声响,能够听见它在肩头融化,变成雪水,混着血液顺着铠甲滴落到地,迸溅开来。
一切都结束了。
她闭着双眼,在心中说道。 接着,她费力将龙脊剑从深深插入的泥土中猛地拔出,抬手便狠狠往颈上抹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如有来世,生于一国
她没有想到,剑在颈侧猛地滞住了。
那是一股极大的阻力,像是幻觉一般,将剑刃定格在了她的颈侧。
她双眉微蹙,瞬时睁开双眼,正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眸。
她静静看着那双眸子,眸底深邃中藏着疑惑,震惊,还有疼痛。
“为什么?”
她听见了无比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着,颤抖着,却像是在质问一般。
她麻木的低头看向手中的龙脊剑,只见一只手紧紧攥着剑刃,鲜血顺着剑刃一路滑到剑柄,一股温热渗入了秦桑的手心。
她重新抬起头,迎上那双眸子,像是在重复他的问话,又像是在反问他:“为什么?”
手心里的温热渐渐传遍全身,她像是恢复了知觉,凄然冷笑起来,仿佛是在用气息出声:“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萧何看着秦桑冰冷的双眼,心头像是被利刃刺中一般疼了一下,眸中的疑惑无以复加:“为什么要开城?为什么要自尽?”
秦桑看着他眼中疑惑,忽然涌上心头的嘲讽令她几乎要嘶吼出来,可她太累了,累到连质问的话也不想再说。
你问我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你步步紧逼,烧粮围城,将我逼入绝境,如今却来问我为什么?
萧何,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来问你么?
秦桑心中的千万种情绪齐齐迸发出来,她紧紧闭上双眼,忍住就快要溢出的泪水,颤声低语道:“放手。”
萧何,事已至此,我仅剩最后的一丝尊严。
我绝不会成为你们交换连允的筹码,如若你还记得过往哪怕一丁点情谊,如若你还对自己的背叛存有一丁点愧疚,那就别连我最后的一点尊严,都尽数剥夺。
剑刃上握着的力道丝毫没有放缓,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从秦桑身后传来。
她睁开双眼,还未及回头,只见眼前的那双眸子里映入了一匹飞驰的战马,他的双眼瞬时惊恐张大,接着,他一把将秦桑推倒在旁,重重摔在地上。
秦桑闷哼一声,龙脊剑瞬间脱手,她猛地转头向后看去,只见木十六坐于战马之上,抬着双手,手中架着一柄弓弩,而弩上箭矢,已经不见了。
顿时,秦桑的血液全都涌进脑中,她立即抬头往萧何看去。
萧何像是一尊雕像般立在漫天飞雪之中,银盔铁甲被破晓的微光染上一丝清冷寒气,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胸膛。
秦桑僵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鸣再次袭来,她瞬间听不见任何声响,头晕目眩的看着萧何往后连退两步,直直往后倒下。
一时间,心中所有的感受都被撕心裂肺的疼痛覆盖,她手脚并用的拼命往萧何爬去,就在他倒地之时,伸手垫在了他的脑后,将他揽入怀中。
她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呆呆盯着萧何的双眼,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萧何的嘴微微张着,眼神有些涣散,直到看见秦桑的脸颊出现在视野中,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才再一次将目光聚拢,定在了秦桑脸上。
忽然,他笑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永寿那一箭……总算……还给你了。”
秦桑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她错愕的看着萧何,好半天才听懂他说了什么,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应该有怎样的情绪,是应该怨恨,愤怒,还是悲痛?
她浑身不住的颤抖,伸手想要捂住萧何的伤口,却发现那箭头没入极深,她根本不能触碰,若是动了分毫,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她面色惨白,手足无措,不知该将手覆于何处,悬在空中,迟疑着,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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