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得很委屈,你做了二十年的太后。”乾元帝冷笑道:“你一直想知道在父皇眼中你算什么,朕今日告诉你,朕的母后可以为朕死,而你的儿女只能为你死!这般无情无义的人,父皇会看得上?你当人人都是武则天?每个后宫妃嫔都能用儿女的性命成全自己?”
“千百年来,能夺江山而登基为女帝的人只有一个。”
乾元帝越过太后时,低声道:“你如果能把朕的儿子们压下去,主政天下,朕会饶你一命,可你连朕的儿子都斗不过,有何资格求朕怜悯开恩?和悦活着,只是浪费米粮,连给朕耍着玩或是出气的资格都不够,还是尽早的随你去得好!”
砰,太后双膝一软,瘫软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
她……在没什么可得意的。
甚至她临死的表现也换不来乾元帝的一丝尊重。
顾天泽面无表情,完全无视太后的凄惨,乾元帝做得一切都是正确的,不是正确也是正确,他从不曾怀疑过一丝一毫。
把一切听到的顾皇后眼底闪过几分的骇然,看向前面乾元帝的目光多了几分莫测的惧怕,一直冷眼旁观的王译信默默摇头,顾皇后只会把皇帝越推越远。
不过,以乾元帝独特,不似明君的性情,顾皇后把握不准也不奇怪。
以往后妃的经验根本在乾元帝身上不起作用。
乾元帝独自一人,一步步走上龙纹壁,大病初愈,又经历了一番波折,他此时体力已然不足,双脚打晃,依然一步步的向上,顾天泽拽住顾皇后,信任地说道:“陛下不可战胜。”
顾皇后看着龙椅旁的位置有点炎热,能同乾元帝坐在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对稳定后位既有帮助,大好的机会硬生生被顾天泽毁了,顾皇后不免在心底埋怨顾天泽两分。
仿佛走了很久,有仿佛只是一瞬,乾元帝总算是走到金灿灿的龙椅面前,“为了这把椅子,子不子,父不父,朕从登基起,就不想重复以前皇帝的经历,没想到……朕还是输了。”
乾元帝苍凉,沙哑的声音灌进每一个朝臣的耳中,再抬头仰望站在龙椅旁边身体消瘦的皇帝,每个人心中多了几分涩然,人人都有儿女,皇帝也是人呐。
为皇位之争,亲情,孝义什么都能舍弃,彼此不是亲人,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此时大臣们仿佛理解乾元帝为何宠爱顾天泽,除了顾天泽忠勇之外,也是因为顾天泽的一片赤诚之心罢。
感伤,沉迷过去不是乾元帝的作风。
他转身很有气势的坐在龙椅上,目光环视一周,但凡他扫过的人,纷纷跪地,“皇后,坐到朕身边。”
本来已经绝望的顾皇后欢喜极了,福身道:“遵旨。”
在妃嫔们的羡慕中,顾皇后坐在乾元帝身旁,她的手臂搭在龙椅上,在此处向下看,果然有一览众山小之感,人上人的滋味好极了。
乾元帝眼睑低垂,略显老迈沧桑,然谁也不敢忽视他。
“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天泽撩起护膝盔甲,单膝跪地,山呼万岁,“臣拜见陛下。”
有他提醒,大臣,妃嫔,皇子从各自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同声高呼万岁,声音几乎能把乾清宫的棚顶撑破。
乾元帝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平身。”
众人磕头后才敢起身。
本以为会听到乾元帝的教训,谁知坐在皇位的人笑呵呵地说道:“下面是众卿期待已久的封赏时刻。”
众大臣:“……”
顾皇后一口气差一点没上来,有这么“不正经”的皇帝吗?“陛下!”
“怎么?朕有说错?还是皇后不想听朕封赏谁?严惩叛逆?”
“臣妾不敢。”
乾元帝按住起身请罪的顾皇后,“朕今日高兴,皇后不可扫朕兴致。”
“臣妾只是认为陛下该……持重些。”
“皇位是朕的,朕不需要旁人教朕怎么做皇帝!坐在皇位上尚且不得轻松,做皇帝也太无聊了。”
乾元帝不再同顾皇后说话,朗声道:“阿泽,你媳妇呢?她可是继承母后衣钵之人,按说她该是朕的师妹,被你小子提前娶走了,罢了,朕心里把她当作师妹看,也把她当作你媳妇。为难得是朕,得了便宜得却是你!”
“她……”顾天泽冷硬的面容多了几许柔情,“一会就到。”
这段对话实在不该出现在乾清宫正式的场合。
明明不够庄重,可大臣们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眼看着乾元帝同顾天泽亲密无间,同时也惊讶永寿侯夫人的突然崛起。
谁不晓得乾元帝一生只尊生母太祖高皇后?
承袭太祖高皇后的衣钵没什么,因为先皇后也不怎么着调,但此时王芷瑶在皇帝的心中分量却是很重,只怕不比顾皇后轻多少。
“既然论功行赏,不能没有瑶丫头!”乾元帝道:“她可是救驾的第一功臣,阿泽你都比不上她。”
满朝皆惊,朝臣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听差了,顾天泽之功已经很重了,连顾天泽都比不上的功劳……永寿侯夫人到底做了什么?
一向只是运气够好的王芷瑶尚未出现就赢得朝堂上所有人的关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封赏
换做以前,王芷瑶也有被人关注的时候,不是因为其父王译信,就是因其夫顾三少,再有就是绝色美人王芷璇,总之,王芷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又运气极好的人。
命妇,闺秀不敢当面给她甩脸色看,但背后没少用反酸的话语嘀咕,生得好,嫁得好,天生的狗屎运!
王芷瑶仿佛一出生就受尽恩宠,不需要努力便什么拥有旁人渴求的一切。
宅门里规矩森严,可对儿女众多的父母而言,偏疼总是难免的,为得到父母的疼爱,闺秀们使劲浑身的解数,同姐们明争暗斗了不晓得多少次,王芷瑶就没这方面的困扰。
王译信把她当作唯一的宝贝女儿,宠溺疼惜得让所有人同龄闺秀嫉妒羡慕。
至于顾三少,那更是除了王芷瑶外,眼里再难容下任何雌性,谁多靠近一步都会被顾三少冻死。
今日乾元帝竟然说首功之臣是王芷瑶?!
不提同太祖高皇后的根源,就冲眼下这句话,旁人也不敢再把王芷瑶当作顾天泽的附庸来看。
被惊变弄得惊魂未定的命妇小声议论,朝臣们大多陷入深思,也是,顾天泽本就是高傲至极的人,被他看重,亲自求得指婚的妻子又怎么会平庸得只剩下运气?
王译信的官职提升的很快,但要说朝廷上的大臣没有比王译信更出色的,给顾天泽带来更多好处的也不对。
顾天泽不是定国公,不会为保住顾家,拉拢政坛新星而娶妻。
她身上一定有让顾天泽心仪,非娶不可的优点,要不然也不至于王芷瑶还没及笄就被顾天泽定下了。
现在回想起来,顾天泽好像怕别人抢先一步似的。
王译信向乾清宫门口张望,随后又看了一眼镇定的女婿,莫非女儿被救回来了?
在外面,他实在不好说。
乾清宫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地道:“陛下……长信侯他。”
众人略觉失望,还以为王芷瑶会出现呢,竟然是突然发疯般追着男人跑的长信侯?
定国公脸庞发烫,颇为无地自容,呐呐的求情:“请陛下宽恕臣兄失宜之罪,他自从上次事后,一贯胡闹。”
顾皇后也绝对得长信侯追着男人跑太丢脸,更晓得乾元帝最不喜欢男男相欢,方才看长信侯胡闹,顾皇后差一点恨不得砸晕他,总是长信侯惹下祸事,让顾家丢脸。
“臣妾会狠狠的教训他。”总归是顾家人,顾皇后也不能眼看着不管。
乾元帝瞄了顾天泽一眼,心领神会地说道:“长信侯风流不羁,倒是个性情中人。朕看他不一定是看上那名侍卫,许是故意给太后难堪。”
“……”
还能这么理解?
“皇后,过几日给长信侯选妻纳妾。”乾元帝摆手让小太监去传旨:“殿前失仪不得不罚,先把他关进天牢反省半月,至于长信侯追得那名侍卫,发配关外,永不得归京。”
定国公琢磨出不对味儿来,来不及深想,躬身道:“谢陛下开恩。”
“王译信。”
“臣在。”
乾元帝继续封赏,“你于朕有功。”
“臣不敢居功,全赖陛下龙威。”
“朕以为你最大的功劳便是养了个好女儿!”
“……是。”王译信心底酸涩的不行,脸庞微微发烫,旁人满怀深意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抬头同乾元帝认真的眸子对碰,王译信自在了许多,前世今生,他都为女儿所骄傲。
瑶儿能在前生手刃仇人,绝境下华丽逆袭,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今生就更别提了。
“臣也为有此女而深感光荣。”
“哈哈。”
乾元帝大笑,病态的脸庞显出几分精神,“朕就晓得你会这么说,谨之,朕果然没看错你。”
“朕本打算封赏你。”乾元帝从袖口掏出檄文来,看了一眼后,道;“不过你写的檄文,朕不怎么喜欢,所以封赏没了,你安心给朕做天官,不过,朕会记得你陪伴守护朕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