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们这次回来得急,又不是什么天大的功劳,我也没有仔细报给府里行程如何,连先帝都只是大概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进宫的时候他还颇为意外,府里便更不知道我要回来的消息。
带回来的酒属于辎重,自然跟在后头的,我们轻装简行先一步到长安,回府的时候都省去叫人来迎了。
我进门的时候,门房都有些惊讶,好一阵,才道:“哎呀!郎君回来了!郎君怎么也没叫小人们去迎呢?”几个门房都围着我看了一阵,才想起牵马的牵马,通报的通报。
“我一个人先回来的,也没什么需要迎的。”我将马交给门房,负手往里走,“这几年我不在府上如何?”
“霍管事能干,当然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家……尤其是夫人,十分思念郎君呢。”
我点点头,又问道:“夫人呢?她可还好?”
“小的进不得内院,说了好郎君也是不信的。”一个门房赔笑,“只是不巧得很,夫人听说郎君近日要回来,便说要去给郎君买上几身新的衣裳鞋袜,不知道正巧郎君近日回来,现下还没回来呢。”
娉婷的心思都在我身上这我是知道的,闻言有些欣慰又有些愧疚,却是强笑道:“是我对不住她,待她回来之后可要好生感谢。对了,霍礼呢?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出来。”
“这个……小人不知,今日没见霍管事。不知是不是内院有什么事,将他叫去了。”
“内院?内院能有什么事叫他?”
那门房一瞬有些紧张,眼神闪烁,“郎君刚走那年,虞姨娘……得了急病,夫人又似乎是不想管的,后来还是霍管事找虞姨娘对账之时发现不对才去请了大夫来医治。从那以后,虞姨娘凡是处置不了之事,都会请霍管事去的。”
成亲三年,我从不去娉婷处,甚至在离家之前,我与她大吵一架,又一直待在葭月那里,娉婷心里有怨气我是知道的,我走之后,她定会拿捏葭月。其实我本以为她会借机将葭月发落了,但如今似乎葭月还安好,倒让我松了口气。
“那正好,我去虞氏那里瞧瞧,究竟是什么事。”我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内院不是外头的人能进去的,娉婷出门去了,丫鬟也跟去不少,我一路走着,都十分清净,没见什么人。
只是走到葭月的小院前,却始终觉得有些古怪。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下人也没有,大白天的,却还房门紧闭。又不是寒冬腊月,不需要防风,这是为什么呢?
葭月身边的丫头在门口站着,不时四下张望,竟是望风的样子,更让我疑心大起。
我轻手轻脚地饶过她,直绕到葭月的屋后,贴着窗户听里面的动静。
“郎君就要回来了,你……有没有想好以后怎样?”这是葭月的声音。
“阿月……我实在是混蛋!郎君对我恩重如山,还对我这般信任,我……我实在无颜面对将军!”这屋里,竟然还有男人的声音!细细分辨,却是霍礼的!
我虽对男女情|事上有些迟钝,但又不是傻子,这样两句话一对照,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得很,我最放心的管事,竟与我的妾室搅在了一起。
诚然我将葭月带回来只是想着气娉婷,也是因着我坏了她的清白,委实过意不去,带她回家三年与她待在一处的时间要多些,却对她也没什么情分。但我好歹是个昂藏男儿,且我一向都是让旁人羡慕不已的,如何又能受得住妾室红杏出墙的羞辱?
但我好歹忍下了当即踹门而入的冲动——我自问对二人不薄,他二人何以这样没心肝地对我?
“你……要与郎君坦白?”
“不不不,带累娘子,某如何忍心?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待郎君回来,某会想办法辞了霍家管事的……”
“你要撇下我一走了之?”
“娘子自然是有将军照应的。”
“照应什么?至尊难道发了调令让郎君回长安了?何况我这样一个不贞的妾室,郎君不亲手处置了就已经是格外开恩,竟还会照拂?”
“某……不会让郎君知道的。”
我听不下去,忍不住一掌拍开窗户,单手撑住窗台翻了进去,落在呆若木鸡的二人面前,挑眉道:“偏偏我就是知道了呢?”
两人被这变故吓到,许久反应不过来。
我只盯着霍礼道:“不叫我知道?霍礼,你倒是敢做不敢当啊!”
“小人该死!”霍礼慌得跪下,“小人……本不该欺瞒郎君,只是虞娘子……虞娘子她是无辜的,请郎君不要责罚。”
睨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葭月,我又向他道:“她是无辜的?此事讲的就是个你情我愿,若她是无辜的,难不成还是你强迫于她不成?霍礼,你是个读书人,当真做得出这种事?”
霍礼闭着眼,就要点头承认。
但葭月却也忽地跪下,叩头道:“不郎君!不关霍礼的事!是妾!是妾不守妇道……郎君不要怪罪霍礼!”
“此事难道你推我让就能撇清关系吗?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原原本本地道来?”我怒道。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十分凄楚,却都不说话。
我冷哼了一声,走到屋中上首坐下,“不说是吧?没关系,那我今天就在这里坐着等,等到你们想说为止。不过我回来的消息,府里会慢慢传开的,总有人会来寻我,到时候寻到此处……就看你们丢不丢得起这个人。横竖……我是不怕的了。”
耐心颇佳地等了一阵,二人到底是忍不住了,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实情。
其实与我所想也所差无几。
自我离府,娉婷终于忍不住对葭月发作了,派人到外面按避子汤的方子抓了几副,一日两次地灌了葭月几日,最后才慢慢消气。只是娉婷抓的药太烈性,连连灌服到底伤身,葭月因此大病一场,偏偏娉婷还不许医治。后来便如那门房所说,霍礼请人来把脉看诊,又害怕娉婷在汤药里做手脚,亲自抓药煎煮再送到葭月手上。我也知道从前我对葭月不过尔尔,与霍礼这无微不至地一比,葭月自然就动了心。何况我总不在府上,全赖霍礼照拂着,葭月才能平安无事,时间一久,难免就干柴烈火了。起初霍礼是不同意,也不敢的,到底是发乎情止乎礼。只是葭月实在是有些怕了娉婷,只想着摆脱,又被霍礼照拂的次数太多,情难自禁,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原来从前霍礼一直未娶妻,却是因为早就恋慕上了葭月。
若是我没因为一念起而将葭月带回来,又不曾用葭月当做障眼工具,只怕这就是一对良人了。
症结在我身上,但我就这般轻易点头说出了“恕”却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说到底,放在谁身上都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你们二人,在这里给我跪好!静思己过!”实在不知该怎样处置,我索性狠狠拂袖,转身就走。
且到外面去逛一逛散散心,回来再行处置!
第79章 蒲桃酒(下)
漫无目的, 任意东西,不知不觉走到了朱雀大街上。
忽然听到有人叫我,这才站住脚。我回头仔细一看, 才发现我身后站着的是韩谨与李信。
还在诧异为何他二人会走在一起, 旋即又想明白了,韩谨续弦为李氏, 现在他二人算起来也是姻亲,有来往也是应该。
“诚望, 别来无恙。韩……现在该叫韩大夫了, 恭喜起复啊。”我向二人拱手为礼。
韩谨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也不愿答话。
倒是李信道:“伯英回朝,理当设宴接风才是,缘何独身一人在外行走?正好碰上了, 又许久不曾见过,不如找个地方坐下一叙?”我听闻李信迁任兵部侍郎,原是比我现在官阶高了,说话也不如从前那样客气。
但我也不以为意。出门行走, 原本只是为了散心,遇到故人,难得还出言相邀, 我也不想推辞,于是道:“二位成亲的时候,某尚在西疆,不曾相贺。恰巧今日遇上, 该当霍某请酒赔罪。”
与他二人去了春风楼,尚有韩谨寄存的蒲桃酒,听闻还是他成亲的时候先帝赏下来的。虽说这酒不比西疆的好,但在长安,也是十分珍贵的。
便如这蒲桃酒总是有些滋味不对一般,我与他二人闲聊,总有些口不应心。韩谨倒罢了,一开始与他相识,关系便有些微妙,但李信却是与我一道出生入死过的,这般的生死交情,我却也觉得与他有些生分。
“伯英,怎的不喝酒?是这酒不对胃口?”李信举着盛满玫瑰色酒液的犀角杯递到我面前。
我连忙打起精神道:“至尊赏的东西,谁敢说不好?只是怕一气牛饮尽了,韩大夫心疼。”
韩谨却蓦地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心疼?至尊赏的又如何?很稀罕么?我就该千恩万谢地供起来?这恩宠很想要么?”
或许我从来不曾了解韩谨。总以为他内敛、懦弱,却从不想他有这样尖锐的时候。我暗暗看了一眼李信,心道这样的私密只怕被人听到就会惹出不小的祸端。只是李信面色如常,摇头道:“伯英,你就不要再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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