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此计甚好!”李信抚掌道。
师父欣然一笑,问道:“幽州太守、司马等人何在?”
立刻有人答道:“太守司马等人皆是文臣,恐讨论起布防返攻之事插不上口,便去城中安置百姓了。”
“很好,着人去请太守等人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幽州太守领着几个下官来了议事的屋子。师父也不与他客套,直截了当地道:“速速将城中富户大户的名册抄录一份,再逐一核对谁家还在城中,去挨个游说,让他们开门放百姓进去躲避。若是不在城里的,直接砸开院门放人进去。”
太守一愣,想让没想到师父会下这样的命令。
“城中的百姓也要大致清点,通知那些不便出逃的百姓一定要躲好,不管躲在什么地方,总之突厥人来了一定不要慌乱,不能让他们找到。哪怕突厥进屋搜刮也不许出来,保命要紧。”
“是是是……”太守只顾着点头。
末了,师父又对秦仪道:“我知道你不想作战,且给你个松泛的活计。你领着五百人,分散到各家各户,一是保护好百姓,二是看好那些百姓不要动了富户家的任何东西。明白么?”
秦仪大喜,千恩万谢地点人去了。
把太守等人也打发走之后,师父才又道:“诸位,你们以为在哪里伏击突厥合适?”
众人围着地图研究许久,才道:“北面城门旁的几个坊市都好。北城门是去营州1的必经之路,往来多为商旅或猎户,居住在此的多半是马夫、脚夫与向导,常年在外奔波,家中也不会有什么值钱的物事,不怕打起来损毁。这些人身强力壮,也都是可以立时撤走的。必要时,他们还能祝我们一臂之力。”
师父点头道:“好,这些事你带人去安排。城中百姓不少,迁挪起来实在不便,太守等人也兼顾不过来,剩下的人都去帮忙。”
见众人欲走,我连忙道:“元帅,末将请命,诱突厥入城!”私底下众人叫国公也无妨,只是师父既领兵出征,先帝少不得会加封他为兵马大元帅,当着众人的面我也不好叫师徒。
“元帅,末将愿与霍将军同去。”李信也站了起来。
有校尉连忙道:“末将等人在此,哪里需要霍将军李将军以身犯险?元帅,末将请命!”
“眼下诸位之中,除了元帅,便是我军阶最高,突厥也不会不知道擒下我有什么好处。我一露面,他们定会倾巢而出,省去不少诱敌的功夫。诸位不必争了,这个活霍某抢定了。”我不容反驳地道。
师父睨了我一眼,才缓缓道:“都不要争了,伯英说得不错,就让他带人去诱敌吧。李信也去。人马不可带得太少,要让突厥一看便信以为真。”
既然师父都说话了,众人也不再分辩,只能领命一一去了。
李信也要告辞离去,师父叫住他,“诚望,你先别走,同我和阿徵一道去城里看看。”
诚望是李信的字。听师父这样叫他,他也不好推辞,连忙道:“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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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幽州从前是何模样,但作为历史悠久的古城,想来从前也是十分繁华的。只是经历过一场战事,剩下的只有满目疮痍。
烧焦的木梁、倾塌的女墙遍地都是,里面还横七竖八地倒着无人收殓的尸首,男女老幼皆有,着甲的穿布衣的交错。地上的血迹早就干涸了,一滩滩紫黑的印记凝固在地上,深深伸入长街的石板缝隙,触目惊心。一些尸首旁,还散落着白面粟米。有一处孤零零地躺着一只炊饼,一半被踩瘪,成了一个带血的脚印,另一半还是白生生的。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城中却只有几道稀稀拉拉的炊烟,多半是相熟的邻里凑在一起,将家里仅存的粮食拿出来烹制分食。也有的人瑟缩在残垣断壁中,木然地啃着干粮,见师父领着我与李信走去,便用戒备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狗日的突厥蛮子!”我忍不住骂了一声。
师父没有斥责我要注意言辞注意礼仪,只是轻叹一声。
忽然,我觉得盔甲下摆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衣裳还算干净、梳着双鬟的小姑娘。她的脸上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满是黑灰,仍然白生生的,衬着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玉雪可爱。
那小姑娘应当是十分怕我的,本来面上就带着一丝惧色,一见我回头,忙不迭地松了手,后退了一步,怯怯望盯着我。
我不得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小娘子何事?”
她大约是见我没有恶意,才将藏在后面的一只手拿了出来,却是一个小布包。把布包递到我面前,她细声细气地道:“阿娘让我……把这个给几位将军。”
一般百姓见了穿戎装的,多半都爱胡乱叫将军。只是这次她还真叫对了。我看了一眼师父,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又问道:“这是什么?”
小姑娘打开布包给我看,嗫嚅着道:“阿娘做的……箬叶包子2……她说这是最后一点腌肉,还是留给将军们吃。”
才眼见了城中百姓吃晚饭,却忽地接到了几个裹腌肉的箬叶包子,一瞬间我心中莫名感动,但仍是向师父与李信摇了摇头,对她道:“不必了小娘子,我们自己有吃的,你还小,正在张身子,还是自己吃吧。”
“阿娘说,霓裳已经九岁了,不小了。”小姑娘撅着嘴不快地道,“将军是要打突厥的,不吃饱没有力气,还是将军吃。”
我知道与她说是没发说通的,便问道:“小娘子,你娘在何处?”
她想了一想,抬手指向一处。
我跟着她所指指出看去,之间一群人围坐在一处矮墙下,簇拥着一名老妇人,那老妇人与她身边一名约摸三十岁的美妇见我望过去,十分不屑地回避了目光。旁边生着一堆火,一名荆钗粗布的妇人在忙着烧饭,与我的眼神对上,还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那妇人模样清秀,倒与这小姑娘眉目相似,想来这便是她娘。
于是我接过布包,大步走过去,与那妇人道:“娘子好意,某心领了。只是娘子一行皆是老弱妇孺,不可短了吃食,还请娘子自行留下。”
听我这么说,旁边的老妇人与美妇的脸色才稍缓。
但那穿着素净的妇人却道:“妾自己留足了口粮,还望将军不要推辞。”
那个唤名霓裳的小姑娘已经说过这是最后的腌肉了,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我道:“不曾护住百姓,让突厥破了城,本就十分惭愧,娘子的好意便更不能心领了。”
“可将军这不是正在谋划守城么?”妇人淡淡一笑。
我见她执意要给,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某就留下一个,领受娘子的心意,剩下来的,还请娘子自己留好。毕竟老人家也还要吃的。”
妇人开了一眼旁边面色不善的二人,终于松口道:“妾遵将军之命。”
我拿了一个箬叶包子在手,剩下的仍放在布包里,递还给她,并道:“这城里不安全,还是早日找个地方躲起来为好。霓裳小娘子倒是聪明伶俐,但实在太小,在这城中四处走动也不安全。”
“将军说的是,妾一定照顾好……家人。”
我与她素不相识,也没什么别的好说,便转身走了。只是走过霓裳身边之时,她忽然又拉住我,“将军,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我很是惊讶。
霓裳认真地道:“将军要是打退突厥,就是整个幽州的大恩人,也是霓裳的大恩人。恩人的名字,霓裳总是要知道的。”
为兵为将者,本就是要保卫河山,哪里称得上什么恩人?不过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道:“我叫霍徵,字伯英,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霍将军,你也记住呀,我复姓公孙,公孙霓裳。”她一字一句地道。
“我记得了。”我忍不住又捏了捏她油亮的头发,“快回去吧,别在乱跑了。”
直到公孙霓裳又回到她母亲身边,我才走回师父与李信旁边。师父颔首道:“做得不错,还算有分寸。”
“承蒙师傅教导。”
师父闻言,面上却没有喜色,只是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快些回去,还要商量一下如何诱敌入城。”
“末将遵命。”李信连忙抱拳。
我也道:“好,正好该吃饭了,给师父尝尝幽州的箬叶包子。”
第28章 白玉腴
突厥一共一万人,我们加起来也只一万余,还缺少粮食辎重,即便用了巷战之法,我们也胜得艰难。足足用了三日,盘踞在幽州的一万突厥才被我们歼灭殆尽。
师父领着人马火速南下易州驰援,却仍旧让我再去一趟檀州,希望能说动楚煊。
反正我孤身一人去檀州借兵借凉,便送师父一行人先行,再行上路。
在我出城之时,却看到公孙霓裳站在那里,看样子还是在等我。
她穿着一身白衣,额上绑了一圈白布,似乎是在披麻戴孝。偏偏脚边还放着一个大坛子,一看便是一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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