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会?
想起方才他们一同触碰到那两串铜铃时,眼前乍起的亮光,还有那个凭空而现的漩涡……是那两串铜铃已经有了非凡的力量,还是因为韩铮的执念实在太深?
闻歌脸色几变,先在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之后,又扑了过去,不由分说便在顾轻涯身上上下摸索起来。
后者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脸懵逼,即便是奸诈如顾狐狸,一时间也震惊地忘了反应,很是结实地被揩课几下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拉住闻歌往他衣襟里插去的手,神色复杂道,“你做什么?”
闻歌丝毫没有半分尴尬,事实上,现下的状况,她可没有半点儿心思去旖旎了。“我们方才是借由铜铃来到这儿的,可那铜铃去哪儿了?”
顾轻涯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她推睐一些,自己将身上找了个遍,而后很是遗憾地两手一摊,道,“没有。”
闻歌的脸色黑沉若锅底,“你跟着我进来做什么?”若是他还在外面,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能想到法子救她的?
没将她的恼怒看在眼里,顾轻涯目色深沉,却是难言的柔和,“我自然要跟你一起。何况,我庆幸,我跟你来了。”
他的嗓音瓷沉,语调似含着百转千回的韵味,闻歌不知怎么的,便突然恼怒尽去不说,方寸间还腾起一种热麻,闻歌转过头,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又被色所迷了?过后,又觉得奇怪,不是已经没有心了么?因为一句话而小鹿乱撞又是几个意思?
假装没有看懂闻歌突然变红的脸,顾轻涯心情极好地微眯起眼,“现在要怎么办?这韩铮……咱们追是不追?”
闻歌一蹭而起,转眼已是将方才那一阵娇羞忘在了脑后,“追!当然要追!”
东离虎威军所在的松陵大营位于松陵城北十里外,能容下十万军士的军营,足可见其壮观。
正是午后休憩时间,军营中不似操练时严谨,反而多了几分散漫。兵将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打闹,也有兴致来了就撩起袖子较量上一回的,周遭免不了起哄声声,倒是热闹得很。
“阿冉,奔雷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吧?改明儿我可能带它出去溜溜儿?”大踏步走进马厩的男人生得很是高壮,刚跟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摔成了一团,将他们一一摆平在地上,浑身是汗,他却似浑不在意,兀自挽高着袖子,松垮着衣襟,微微露出两分犹带着晶莹汗珠的结实胸膛。
被换作“阿冉”的身材瘦长,穿着虎威军清一色的青布衣套玄色甲,盘扣规矩地一路扣到颈下,正默不作声低头给马加料。
孰知那匹棕褐色的高健马儿却似能听懂人话,听得“溜溜儿”几字,有些兴奋地刨了刨蹄子。
阿冉忙伸手挠在马儿头侧,做了两手势,又安抚地低念了两句,便将有些焦躁的马儿安抚下来。回过头,一双琉璃般清亮的眸子却带了两分怪责,横了男人一眼,“三哥,奔雷皮外伤是好得差不离了,但要溜溜儿怕还是得等等,除非你下回去杀南蛮子,想换匹马骑!”
虎威军常年与南夏军作战,双方各有死伤,自然是千仇万恨,不知何时起,便兴将这南夏人唤作南蛮子。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呵呵赔笑。
“还有……下回再让我知道,你在奔雷伤未好前,偷偷喂它吃糖,你就别想再见着你的酒葫芦了!”
“别!别!别!好阿冉!你知道的,这奔雷爱吃糖,跟你三哥爱酒,这都一样的,没得治!我最多……最多对不起奔雷,让它戒糖戒到伤好为止!”男人急了,忙不迭地摆手,作保证,顺便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战友”,哪怕是奔雷兄愤愤地打了个响鼻,以作不满,他也恍若未闻。
见男人这模样,阿冉喉间有些痒酥,轻咳了一声,才没笑出来,“这可是三哥自己说的,可要说话算数!”
“那是当然的!我姚三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这么久了,阿冉可见过你家三哥言而无信过?”
自然是没有!偏偏这三哥明明只是看似憨厚,却绝非好糊弄的人,却不知是不是让着他的缘故,总是顺着她,以至于许下了一个又一个承诺。好在,阿冉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哄他许下的大多都是为他好,且无伤大雅的小事。
“你看!真是阿冉!”躲在暗处的闻歌望着那一方,终于彻底绝望了,看来,他们真是一不小心,就回到四十多年前来了。
第114章 先看看
看见了淳于冉,活生生的淳于冉,还没有与韩铮相识的淳于冉,闻歌却没有半点儿开心的感觉,她的脸彻底垮了下来,语调里已经带了哭腔,“现在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就此困在这里,回不去了?”
开玩笑,隔着四十多年的时空,非人力所能为,他们现在能怎么办?
“若真是这样,倒也不错。”顾轻涯望着她,却是低低道了这么一句,一双狭长的眼里似是一汪星湖,荡漾着满满醉人的星光。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娃得有些低,闻歌听得不是很清楚,恍惚听得“不错”二字,这让闻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眉心,狠狠颦了起来。
顾轻涯却是神色未变,从容笑道,“没什么。我是说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闻歌心里有些疑虑,但眯着眼看他片刻,也没有寻得一丝破绽,只得认为是自己一时恍惚说错了。一样被困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会觉得不错呢!
转头望向那交谈的一男一女处,闻歌的眉心蹙起,“现在我们怎么做?”
“先看看吧!”顾轻涯也随之望了过去。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阿冉的旧情人?”闻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再艰难的处境也动摇不了她坚定的八卦之心。
那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淳于冉抿抿唇,刻意板起的脸上终是有了笑意,那姚三看在眼中,沉敛的眸子里也多了两分柔和的笑意。
递了只刷子给姚三,他们一边说笑着,一边给奔雷刷起了身。阳光静谧地洒落在两人一马身上,似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真正是岁月如斯静好。
可惜,这样的平静与美好很快被打破。纷乱的马蹄声中,姚三和阿冉早已停下手里的动作,各自沉敛着眸色,看着那十几轻骑丝毫未作停留地飞驰而过,直朝主帅营帐所在处奔去。
“是韩铮到了!”闻歌的眸色沉敛下来。
“咱们去看看吧!”顾轻涯轻挑眉,提议道,闻歌自然是点头。
韩铮到了,却还在他们之后,这自然是因为换了一个时空,她与顾轻涯的法术,居然都还没有消失,这已算得闻歌到了这儿之后,唯一算得上的好事了。
“走吧!”顾轻涯拉了她的手,拈了一个诀,使了个障眼法,堂而皇之地在众人面前走过,朝着方才韩铮纵马去的方向而去,没有半个人发现。
“看来我得去一趟了!”姚三放下手中刷子,将挽高的袖子慢慢放下,原本眼中的柔和笑意不知何时消散,那双眼,像是阳光下的影子,让人看不太清。
“三哥不如去梳洗一番再去,总归是从京里来的大人,而且是带着皇命来的,若是冲撞了,可就不好了!”淳于冉目光望了望帅帐的方向,眉宇间,轻敛起一个褶。
姚三点了点头,举步而去。
淳于冉又看着姚三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奔雷不耐地蹭了蹭,她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哦,险些忘了,她还在刷马呢!
主帅营帐内,这会儿的气氛,却绝对谈不上一个好字。
韩定涛知道,皇帝遣使而来,绝对没有安好心。韩定涛知道,皇帝绝对不会让他好过。韩定涛还知道,能够作为特使而来,绝对是皇帝心腹的心腹无疑。只是,跟面前的年轻人大眼瞪小眼的同时,韩定涛才知道,他还是小看了皇帝,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要……阴险、卑鄙、狡诈……以下省略一堆贬义词。
姚三走进帅帐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奇怪的画面。身形同样挺拔高大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中间隔了一个身长的距离分据两头,互不示弱地大眼瞪小眼,帐内的气氛很是诡异,恍惚,风息也止凝了一般。
听到脚步声,年轻的那一个目光微闪,“想来韩元帅应该已经是领会圣上的旨意了?”
韩定涛挪开视线,下颚处的短须似是气不平地翘了两翘,开口时,语气也有些生硬,“这位是虎威军先锋营的姚将军!劲松,这位是圣上特使,奉命至我军中……”
“接任都尉一职!姚将军,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年轻男人截了韩定涛的话头,转头望向姚三时,已经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韩元帅军务繁忙,如果不麻烦姚将军的话……可否指点一番下官如何安顿?如此,便有劳了!”
姚三堪堪抱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又被打断。他蹙了蹙眉,想瞧瞧元帅的眼色,讨个主意,却见那位只顾着吹胡子瞪眼,根本没捎带上他一眼。
“韩铮!你不用浪费功夫做什么安顿,今夜可至松陵城中歇脚,明日天明,立刻启程回京!”韩定涛似是忍了几番,终是拧眉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