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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灵歌 (酌颜)


  “好像在回忆房里呢!”凤拾遗耸肩答道。
  回过头却脸寒朔目光如箭,死死盯着他,他心头一怵,道,“神君这般看着我作甚?”
  “你与闻歌的亲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若是你不愿意,与我说了,我也不是那食古不化之人。”寒朔淡淡启口,神色已全然不似昨夜有闻歌在时,那般的温和可亲了。
  凤拾遗却是听得笑了,“神君这是何意?我几时说过不满与闻歌这亲事的?”
  “可你对闻歌不上心!”寒朔却是蓦然沉冷了眸色,“你若是真对她上心,又怎会有焰迟什么事?闻歌如今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凤拾遗神色一怔,“焰迟的事……是!我不能说与我全不相干,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后悔,也悔不回去了。往后我会照顾好闻歌,神君用不着这般上火,说到底,闻歌不过是没了记忆,那些记忆,忘了也不是坏事,但到底是平安回来了。”
  “你知道什么?”寒朔却是沉冷下了一张脸,属于战神的威势从浑身上下丝丝缕缕透了出来。
  凤拾遗不是蠢人,如今见寒朔的态度,不由沉吟片刻,继而却是神色一惊,道,“莫非闻歌有什么不妥么?”这不可能吧!焰迟那家伙……真会伤害闻歌么?
  “你难道果真没有发现,闻歌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寒朔仍是面沉如水。
  凤拾遗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
  “她的心……不见了。”寒朔目光一暗,隐隐痛。
  “这怎么可能?”凤拾遗不敢置信地惊呼。心,是万物气血之源,没了心,如何能活?
  “她的身体里少了心,可却多了一颗还魂。”
  凤拾遗一愕,难怪了……“是焰迟那家伙?”
  “是啊!挖走了闻歌的心,却又用那么宝贵的还魂保住了闻歌的性命,这个焰迟……到底在想什么?”
  凤拾遗没法回答,两人皆是沉默,没有人注意到门口一闪而没的一角裙琚。
  焰迟?闻歌默默念着这个名,突然觉得胸口方寸之处闷疼起来。她抬起手,按住胸口,只觉得那痛,更厉害了些。可是怎么可能?寒朔不是说,她的心已经没有了么?既是没有了,却又为何觉得痛?
  太痛了,她佝偻下身子,双手颤抖地死死按住胸口,却也止不住那越来越剧烈的痛,眼里的泪一点点弥漫了眼眶,疯狂地掉落。她弯下腰,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间,是谁笑盈盈对她说,“在下肖雁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第25章 游旧地
  临海郡,数十年如一日的平安富足。涥水静静地从郡城边上逶迤而过,时节刚刚入秋,江岸两边的芦苇已是开了花,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黄白,一阵风起,芦花飘飘,洋洋洒洒,如同下起了雪。
  芦花深处有一处逶迤延伸到江边的码头,木制的曲桥漆落斑驳,有些古朴,码头再往东,江面就一点点开阔起来,再过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码头边上立着一根柱子,顶端挂了一盏灯笼。笼外糊的红色灯纸已经有些破了,灯笼在被这秋风吹得左右晃动,在这渐浓的秋色里,与这漫天雪落一般的芦花一同飞舞。
  一叶扁舟从涥水上游缓缓驶来,桨声里,波平如镜的江面被划开,那扁舟到了码头前才越来越慢,缓缓靠了岸。
  “多谢了,船家!”舟上一声清脆宛转的女嗓淡淡响起,紧接着,一道艳丽的身影弯腰从船篷里钻了出来,三两步上了岸。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姑娘却是早有所备,手里拿着一把伞,不急不忙地撑开,却是站在了码头上,抬眼看了半晌在雨中漫天飘洒如雪落的芦花,这才撑了伞,步履轻叩那木曲桥,缓缓向芦花深处走去。
  “这姑娘是什么人?看上去没有来过我们临海郡啊!”旁边芦苇荡里泊着一条小船,船上的船家似是与方才姑娘所乘的这小舟的船家相识,探出头来很是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我是送一个客人去周县,回程时,这姑娘就上了船来,问我是不是往临海郡去,我说是,她便扔了一锭银子,包了我这船,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过,只是看着江岸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她心绪不太好,那气度又不像一般人,我估摸着怕也是来徐家奔丧的吧!”那船家也随着望向那缓步走远的姑娘背影。
  “奔丧?穿成这样?”边上那船家却是嗤笑道。
  那姑娘身段高挑,凹凸有致,穿一身橘红色的衣裙,掐出细细的腰肢,衣襟上绣了大朵大朵不知名的花朵,瓣白蕊红,一直从衣襟上散下,直到裙摆上才散开来。
  手中撑着的伞也是艳丽的大红色,这身打扮,去奔丧的话……确实不怎么合适呐!
  临海郡徐家,算是大户了,当家人年轻时从知府衙门的捕头做起,一路做到了京兆府衙门的京兆尹,哪怕是在偌大的临海郡,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这徐大人从前在家乡时,就以刚正不阿著称,又行善举,修桥铺路,在临海郡的百姓中声望很高,受人敬仰爱戴。因此,这徐大人英年早逝,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殒命了,让人痛惜,这几日,徐府门前来祭奠的人,一拨又一拨,络绎不绝。
  “真没想到,这里的百姓就是办个丧事也这么热闹呢!”两个素衣青年立于徐府门前,见着徐府络绎不绝来吊唁的人,当中一个身穿淡青色道袍的便是吹了记口哨,如此道。
  他身边另外一个青年,着一身蓝天白云色,闻言却是轻睨了同伴一眼,语调淡淡,道,“这寻常百姓都讲究死者为大,大肆操办丧事是为孝道。”
  “这人死如灯灭,活着时不知孝顺,死了之后,丧事办得再大,不过是做给旁人看,全的也只是活人的名声罢了。”那淡青色衣裳的却是轻撇唇,语带不屑道。
  他这话,还真不能说错。末了,那较他沉稳些的同伴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是沉默了。“走吧!咱们先去寻个客店,住下来再说。”话落,已是举步。谁知,身侧之人却没有动静,他不由皱了皱眉,狐疑地回望,道,“阿懋?”
  那名唤阿懋的,却是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兴奋莫名地道,“轻涯,你快看!”
  被称为轻涯的抬起眼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清澈如夏日晴海的眼睛却是蓦然一暗,定住了。
  视线所及之处,站了一个姑娘。一身橘红色的衣裙,撑着红纸伞,在一众白惨惨的孝服映衬下,显得尤为显眼。她隔着一条街,抬眼望着徐府的方向,却是驻足原地,没有上前。
  “这姑娘是干什么的?看她那样子,怕也是上徐府来的吧?穿成这样,莫不是寻仇的?”阿懋的语调兴奋得不行。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相爱相杀的戏码,他看戏文时,就是最最喜欢的了。
  没有听到同伴的回应,他回过头去,却见他一向最是沉稳的同伴,此刻却是全没了君子风度,一双眼近乎贪婪地望着那红衣姑娘的方向,双目有些发了直,整个人都如同丢了魂儿一般。
  那样的目光太过炽烈,让姑娘都有所察觉,朝着他们所站的方向看来。一双清凌凌的黑金色眼瞳,映衬着额间的墨莲花印,似从他的梦中走来。四目相对,姑娘的眉心轻颦了一下,他连忙醒过神来,下意识地低垂下了眼,再抬起头时,那姑娘却已撑了伞,转身走了,他登时觉得心头一空,有些怅然若失。
  回过头,却见他同伴正一脸暧昧地望着他坏笑,他不由有些不自在道,“做什么?”
  阿懋低低笑了两声,那笑容暧昧得有些腻歪,“看上那姑娘了?咱们家跟修行的和尚似的小五居然也知道看姑娘了?还看得眼睛都发直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回去告诉我爹娘和大哥,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哎呀,我真是太高兴了!咱们家小五,长大了。”说着,便已是兴奋难耐地哈哈笑了两声,抬手用力拍向同伴的肩膀,却没想拍了个空,反而是因着用力过猛,被带着险些扑在了地上。他回过头,不乐意道,“小五,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爱?”
  “被你拍个正着就是可爱了?”被唤作小五的男子已是高高挑起眉梢,道,“好了,别耍宝了,也别老看热闹了,咱们还是先去找间客店住下来再说。”话落,便是理也不理就要滚到地上去打滚儿的某人,径自迈开了步子。
  没了观众,耍宝的人自然也就不会白费力气了,一个鲤鱼打挺,便已站起,大踏步跟上同伴的步伐,嘴里却还是在喋喋不休地念道,“小五,你别忙着走!我还没有问清楚呢,你刚才那样看着那姑娘到底是为什么呢?真看上人家了?一见钟情了?要不要我帮你?我说……顾轻涯,我怎么说也是你师兄,师兄说话,你都不带搭理的,还有没有点儿做师弟的样子了?”


第26章 送故人
  入了夜,灵堂内白幡飘飞,香烛袅袅。堂外,专门请了这临海郡内金光寺的高僧来为亡者诵经超度。孝子孝媳皆是跪在灵堂之外,一边烧纸,一边哭灵,反倒越发显得这灵堂静得令人发怵。
  月光从窗外筛进,光晕处似有微小的灰尘在飞舞。已是入秋,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却随着月光从窗外飞了进来,然后在暗处凝聚成型,那是个姑娘,一袭颜色艳丽的橘红衣裙,黑金色的眼瞳流光溢彩,流萤难以比肩,额间墨莲印被闪烁的烛火映得平添了两分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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