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没有办法说动萧旭回头,那韩铮也不敢再耽搁,为今之计,他只能尽快脱身才是上策。
可惜,萧旭既然煞费苦心将他引了出来,又哪里会让他轻易脱身呢?
“韩兄……”身后果然幽幽响起了萧旭的嗓音,闲适的,带着笑的,韩铮充耳不闻,只是,双腿一夹马腹,再用力一挥马鞭,就要疾驰而去。
“韩兄,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你就半点儿不好奇我之所以将你诱出袭阳关的目的?”
韩铮咬牙,却是没有回头,仍然是一声“驾”。
然而,马儿却是骤然扬蹄嘶鸣,面前,腾起丈高烟瘴,眨眼便已遮蔽了面前的官道。
韩铮一边惊得瞳孔一缩,一边连忙安抚马儿,好不容易,胯下的马儿终于安静下来时,韩铮猝然转过头,目光如炬,瞪向萧旭,“从前,居然是我看走了眼,萧兄居然是个有大本事的,当真深藏不露。”
萧旭驱着马儿,闲庭信步一般,不疾不徐走到韩铮身边,笑意吟吟道,“韩兄用不着拿话激我,你既已猜到那日在武帝营帐之中的人是我,自然该知道我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此时,倒用不着做出一副大惊小怪的姿态。”
韩铮目下一闪,嘴角也轻轻牵起,“看来,萧兄是一定要让我留下,好听一听你的目的了。”这话一毕,韩铮的脸色却是一沉道,“今日,南夏军怕是会突袭袭阳关吧?”届时,关中主帅不在,难免军心不稳,南夏军要破关而入的胜算就多了许多。这也是韩铮急着赶回去的原因,可是,此时的状况却是走不得,韩铮只能强压下满心的忧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萧旭周旋。
萧旭听罢,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韩兄果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不愧是韩帅的儿子。韩帅已是精明至此,如今,虎威军又有了韩兄这般出色的少帅,也难怪陛下如坐针毡了。”
韩铮却是神色一肃,“萧兄果真是冲着袭阳关来的?”萧旭这般爽快地承认了,韩铮反倒更是焦虑,南夏军与萧旭这般煞费周折,看来,对袭阳关是势在必得,想必,今日叩关的兵力不少,而他又被困在此处,脱不得身。多一刻,袭阳关的危机,就重一分。
袭阳关乃是松陵原最重要的门户,有多么重要,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一旦袭阳关被破,敌军长驱直入,届时,一马平川,虎威军已无险可守。他父亲派他到此处镇守,是对他的信任,偏偏他这么轻易,就被诱出了袭阳关,他是袭阳关守将,若是袭阳关出事,他难辞其咎。这个时候,韩铮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给捶死,他怎么就这么笨,轻易就着了萧旭的道,又过了这么许久才反应过来呢?
有那么一刻,韩铮真想捶死自己,但他不是懦弱之人,自然做不来一死了之,逃避责任之事。至少……他该逃出去,尽一切所能守住袭阳关,否则,他即便一死又如何?万死也难赎其罪啊!
萧旭听了这话,却又是哈哈大笑,可这回的笑声却与上回很是不同,好似含着些讥嘲的意味,过了片刻,他笑声一敛,这才目光沉沉,望向韩铮道,“韩兄莫要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今日,无论你在或不在,袭阳关都是一样被破。”
韩铮眉心一紧,“你还做了别的安排?”他接手袭阳关已有数月,他很清楚。冯子霖本就是个难得的将才,他将袭阳关打理得很好,无论是守防,还是将士的战力,那都不是南夏军说破,就能破的。就算,南夏军倾十倍兵力,韩铮也有那个自信,袭阳关可守数日。
可是,这一刻,萧旭却是那么的斩钉截铁,好似,虎威军引以为傲的袭阳关被破,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想到这个人那些莫名厉害的本事,韩铮心里登时有些不安。
萧旭笑着抿唇,算是默认。
“你疯了?”韩铮是当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为了私利,做到这样的地步?他们终究是东离人,怎么能帮着南夏军来入侵他们的领土,践踏他们的百姓呢?
萧旭却又笑得更是狂肆,“韩兄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吧!”
韩铮悄悄挺直了背脊,眉心轻颦,是啊!既然有他没他,萧旭都有那个自信,可以助南夏军攻破袭阳关,那煞费苦心将他诱出袭阳关,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韩铮不由更是戒备,即便明知自己在萧旭面前,再戒备,也不过以卵击石。
“韩兄,难道因为我是诱你出的袭阳关,你便觉得我之前的话,都是骗你的不成?”萧旭却是不答反问道。
韩铮神色一凛,握住马缰的手心不由沁出一掌的冷汗来,“你什么意思?”
萧旭嗤笑,“韩兄不是一贯精明么?怎么突然听不明白我的话了呢?好吧!我将话说得再清楚些。我的意思是……韩兄是不是觉得,我之前说的,韩帅吐血昏迷的事,是骗你的?”
韩铮眸色一惊,握住马缰的手一紧,片刻后,却又颓然放下,但那只手,却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萧旭乐得轻轻拍掌,道,“我就是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看看,不过略提了一句,韩兄便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做的?”韩铮咬牙瞪向萧旭,眼里的怒恨几乎变成了刀刃,将萧旭给刺了个对穿。
萧旭却是伸出食指晃了两晃,“不不不!是我做的,我不会抵赖,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帮别人背黑锅!据我所知,韩帅体内的毒,那可是一日一日累积的,如今,不过到了临界点,爆发出来了而已。那毒素,我看没有个三五年,也到不了如今这个地步。”
三五年?韩铮目光一黯,原来……从那时起,陛下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切了?不!是在更早之前才对!陛下的猜忌,父亲不会不知,必然也会防着,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未必就能得逞,但每次一点儿……三五年,日日夜夜的毒素累积……韩铮的呼吸突然紧窒,猛吸一口气,胸口也是疼。7146
第200章 求明白
“不是你!那又是何人所为?”韩铮脑子有些乱糟糟的,他觉得很可怕,他父亲的身边,居然一直潜伏着陛下的眼线,还一早便对他父亲下了毒手,日日用毒药浇灌,日日不辍,直到如今,一经爆发,就是强弩之末。
韩铮想到他父亲一生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如今,却落地这样一个下场,心中不由悲愤。
头一次,对烨京城中,那位宝座之上,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生出怨愤之心来。
“这件事,都是你那位相好的在查。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想必韩帅也不是轻易什么人都能相信的。我出来之前,一个常往伙房送菜的大娘投了河,而你那位相好的,也只能查到那里了。至于,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投毒凶手,还是只是一只替罪羊,我就不知道了。”萧旭耸耸肩,与韩铮的心情凝重不同,他完全可以说是满心轻快。
韩铮皱紧了一双眉。
萧旭却是自觉已经尽了告知的义务,也算全了他们一场相识的缘分,萧旭很是心安理得地将话引回了“正题”。
“看来……韩兄也应该想到了,我之所以将你诱出袭阳关的原因了。”韩铮那副悲痛受惊的表情,却好似取悦了萧旭一般,他嘴角的笑,更是深刻了好些。
韩铮自然猜到了,此时,他父亲中毒,吐血昏迷,哪怕是消息封锁得再严实,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此时,他这个少帅再出了什么事,那虎威军上下必定军心动摇,到时,便是一盘散沙,一攻即破。萧旭……竟是要将他彻底卖给南夏军?
韩铮不想去问,这件事,有没有得到他那位皇帝舅舅的许可,毕竟,真相,可能会很伤人。
若是来之前,没有得到准话,萧旭又怎么敢动他?
他那位皇帝舅舅,早就舍弃了他,正如,他从前,轻易舍弃了自己的母亲,他的亲姐姐一样。
韩铮早就明白,那座华丽的宫殿,会吞噬许多东西,人性的良善,血肉、情感……
他身上流着韩定涛的血,他是韩定涛的儿子。
站在乾帝的立场,他既然要对父亲下手,又哪里还会留他活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些道理,韩铮都明白。但明白了,却不代表不痛。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他与父亲聚少离多,又有心结重重,他憎恨父亲,而乾帝,却对他很好,疼爱、教导,弥补了他童年里缺失的父亲的角色,他对他的皇帝舅舅,是既敬,且爱。可谁能料到,这些种种,却在今日,尽数崩毁,走到了尽头。
点了点头,韩铮将伤口全部掩下,“我知道了,看来,今日,萧兄是定要将我拿下,献给南夏武帝了?”
萧旭也点头,“你也知,我若想要拿你,不过手到擒来。所以,未免受苦,还不若束手就擒如何?”
“那日,在武帝帐中,你我交手,我便知,你很强!只是……你的强,不过强在你与众不同罢了。从前便听说过,萧兄自幼便被送到山中学艺,而年前,有几位道长到了烨京,被陛下奉若上宾,据说,是来自郇山剑派的高人,修得乃是降妖伏魔的长生之道,过了没多久,萧兄便也艺成归家了,如今想来,一切都太巧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