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一脸的笑,“够了!够了!两件就够了!多谢吴老板大方!”
两人说着,便已是推开房门进去了,最后的那两人,反手关上了门。
倒是也无人奇怪。这古玩本就有不少是价值连城,人家小心些那也是正常的。即便,方才他们出去吃饭时,那房里也一直有人守着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门一关上,门里的情势却是与他们的猜想截然不同。
先是韩铮松开了搭在那陈老板肩上的手臂,神色一整,步履稳健,缓缓走到窗边的矮榻上坐下,哪里有半分的醉态?
而那陈老板更是神色一整,便已双手抱拳,单膝一跪,神态间难掩激动道,“陈三见过少将军!”
韩铮正抬手端桌上茶杯,闻言,动作顿了顿,“别叫什么少将军,我在军中任都尉之职。”
陈三立刻会意,连忙改口道,“陈三见过都尉大人。”
“陈先生快快请起。”韩铮轻一抬手,那陈老板便也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这间天字号上房,算得宽敞,进得门来时,除了韩铮与这位陈三,其他的人都各自寻了个方向,安静地守在了一边,这个房间,到此时为止,何止是成了一个铁桶?苍蝇或是蚊子都飞不进的,当然了,有两只比苍蝇和蚊子大得多的,倒是很安然地进了这屋子,悠哉悠哉地坐在栏杆之上看戏,还没有半个人发觉。
“这个陈三叫韩铮少将军,看来……是韩定涛的亲信么?莫不是一早就安排在这里的吧?韩定涛……还真是一只老狐狸。”闻歌手里拿了个梨,咔吧咔吧地一口一口咬得香脆,甜美多汁,正是看戏时的美好佐料。
“再老狐狸不也没有算过皇帝?”顾轻涯淡淡一挑眉。
闻歌顿了顿,片刻后,叹息了一声。如今,眼看着局势一天天的恶化,闻歌即便不是顾轻涯这样属狐狸的,也明白了那场伏尸百万的大战一天天近了,只是,如今看来,这更像是一场阴谋的布局,奈何,他们只能这样看着。
嘴里咀嚼的速度变慢了,闻歌心里有些发闷,刚才还觉得美味无比的梨突然便没了滋味。这个时候,她该觉得高兴才是,毕竟,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可是闻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明明……他们与韩铮他们都算不上认识,他们只是做了一回看客,怎么会看着看着就入了戏,会不忍,会不舍呢?
顾轻涯扭头看了她有些黯然的侧颜,动了动唇,却是没有说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里的一切,委实都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早前虎妞那一桩也就罢了,毕竟于这个偌大的时空而言,虎妞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她的生死掀不起大风大浪,于大的历史走势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韩铮他们这里就不一样了,若是他们插手,届时影响了时局,那便是大罪,说不得会遭受天罚的。
但是顾轻涯却又再清楚不过身边这个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看好她,千万不能让她因为一时的同情而犯下大错。
这边,两人之间原本松快的心情,因着这几句话,陷入了低谷。
而那边,那陈三已是被韩铮请到了对面安坐。
“这些年,辛苦先生了。”一杯热茶被韩铮亲手奉到了陈三跟前。
陈三是诚惶诚恐,连忙接过,口称,“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韩铮又说了两句客套话,目下微闪时,已是直入了主题,“陈先生,那日我派去与你接头的人,想必已是将我的意思告知了先生了。先生今日依约前来,应该是有好消息了?”
陈三听罢,神色微敛,片刻之后,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张布帛,放在小几上展开之后,却是一张兵力分布图。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位于娑罗城北十里之外的南夏军营。
南夏武帝亲征,早前打出的旗号是二十万大军,几次与虎威军交锋,都没能讨得便宜,倒损失了不少兵力,后来又调了一些回花都驻防,如今,怕也差不多就是十五万了。除了调了三万在平阳关与其他怕虎威军趁虚而入的关卡驻防之外,大多兵力都由武帝直接掌控,就屯兵在这娑罗城外军营之中。
而此时,陈三拿出来,展开给韩铮看的,正是这个军营的布防图。
韩铮匆匆瞥了一眼,眸中有狂热的火焰隐燃,“可靠吗?”
陈三略一沉吟后,点了点头,“南夏军中有好几个将官都是我铺子里的常客,有几个本就在娑罗城驻防的,已与我很是相熟,平日里爱聚在一起喝喝酒。那日,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寻到,临摹下来的。但事关重大,我也不敢确信,所以,借故去了一趟军营,不敢太过明显,所以细处没有办法一一确认,但大体却是不错的。”
韩铮听了暗自点头,心想,这陈三果真是个能干的,也难怪当初被他爹瞧中,早早就安排在这娑罗城中,一待就是十数年。
“都尉大人请看。”陈三伸出手指,点在那张图上的某一处,“这里便是南夏军的粮草所在了。不过武帝虽好战,却不是个莽夫,绝不可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筐里,所以我猜测,南夏军的粮草怕是不可能全都在这一处,但是……我却是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查到别的粮草所在。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但即便南夏军所有的粮草都在这里,大人想要达成目的,只怕也是难如登天啊!”
第191章 没有粮
他当然知道不会容易。
韩铮眸色轻敛,眼中,却没有半分犹豫与害怕。
“你先将你所知道的说了,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见韩铮坚持,那陈三略一犹豫,也只得听命行事了。
“大人请看。这粮草是被屯在这个地方,这里几乎已经算是整个军营的中心了,四周都是营帐不说,而且,防守很是严密。每半个时辰就要轮岗一次,每次都是两队人马交叉巡逻,大人即便是侥幸能够潜进军营,不惊动他人到了此处,但一旦粮草被烧,火光起,整个军营都会惊动,到时,你们再想退出来,那就难了。”
韩铮听着,半晌没有言语,只是望定那张布防图,不知在想些什么,搁在几面上的那只手,那五根修长的手指头没有规律地轻敲着。
“大人?”陈三见韩铮半天没有反应,也没有指示,不由低声唤道。
韩铮目光轻闪,回过神来,却是问道,“你可探到了帅帐位于何处?”
“大人?!”陈三惊得骤抬双目,望向对面神色沉定的韩铮,心房紧跳,他想要干什么?
韩铮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定但却坚决地回望陈三。便不需要任何回答,陈三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但是,陈三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陈三动了动唇,低下头沉默着,正在思考,此事该如何劝,房门,突然在这时……被人敲响。
不过是两记轻叩,听在屋内众人的耳里,却是恍若惊雷炸响在了耳畔。
屋内的其他人,都是纷纷往韩铮看来,手,都已搭在了腰间藏匿的兵刃之上。
韩铮眼中风起云聚,与陈三对望了一眼,已是站起身来,“谁?”
就在房门外,还有两个人留守,而这间房的四周,他更是早就安排了人隐匿起来,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这次会面是万无一失的安全,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人来敲门……
自然不会是自己人。他们清楚此次会面的重要性,若非事态紧急,不会来打扰。就算事态紧急,他们也早早就定下了暗号,用不着敲门。
可是,若不是自己人,那又是什么人呢?不是自己人,便是无声无息突破他重重防守的人,若是朋友还好,若是敌人……
韩铮沉敛下眸色,却也遮不去眼底的暗潮涌动。
就在这须臾间,他手下的人已经训练有素地将几个装着古玩的匣子无声无息放到了韩铮与陈三中间的矮几之上,一切就绪,韩铮又坐了回去,这回,却半靠着椅背,做出一副还算得镇定的姿态。
门,吱呀一声轻启,韩铮看似闲适,唇上笑着,却悄悄坐直了身子,其他的人,更是悄悄握紧了兵刃的把手。
一道身影从门外逆光走了进来,却是惊得韩铮从矮榻上一跃而起,“阿冉?!”
“阿冉!你怎么来了?”见来人居然是淳于冉,屋内众人皆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们两人的关系,在场的人,除了陈三大多都是知道的。不用韩铮使眼色,其他的人都很是识趣地起身退了出去,而陈三即便不是那么清楚,但也知道顺势而为。顷刻间,这屋里,便已走了个干净,就只剩了韩铮与淳于冉二人。
在这里看见淳于冉,韩铮心里不是不惊喜,毕竟,自他从松陵大营来到袭阳关,已经一月有余,他们一直未曾见过。但一切太凑巧了,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中不由有些惴惴。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淳于冉果真什么都知道了,一扭头,目光紧盯他。
韩铮没有说话,但面上的笑容却淡了两分。
淳于冉的眉心一紧,“乔装打扮、偷偷摸摸来娑罗城,不惜冒着让陈三暴露的危险,与他碰面……韩铮,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