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除了三观早就定性的萧燕绥而言,大家根本没人纠结杨玉环这件事。
比起关心杨玉环和玄宗的事情,大概,朝中重臣,更加关注的,还是身为两地节度使的皇甫惟明回京后,可能引起的朝局变换。
尤其是,现如今,也根本没有谁会想到,玄宗对杨玉环的专宠程度,竟然更甚于当年的武惠妃。因为杨玉环的关系,随后引起的杨国忠的起复和掌权,如今还看不出丝毫端倪。
李林甫一系的目光,仍旧死死的盯在东宫太子李亨的身上。
而私下里,太子李亨、皇甫惟明连同韦坚三人,也在密会后达成共识,皇甫惟明接连数封密奏,再三向玄宗建议,将李林甫撤职,同时又大加赞誉韦坚,试图举荐其上位……
这会儿的萧燕绥,还并不知晓,长安城中暗处的风云变幻,她只是满心卧槽的想着,寿王李瑁迎娶新任寿王妃,裴氏收到了请柬,她貌似也得去观礼?
第50章
三日后, 晴空万里,阳光温暖, 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萧燕绥一早就跟随裴氏一起, 到了寿王府。
毕竟是来参加别人的婚礼,萧燕绥也就不像是平日那般随意的散着头发或是扎个马尾,而是规规矩矩的让阿秀帮她把那一头长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然后随意的点缀了两支较为轻巧的簪子。
裴氏在马车上的时候,就认认真真的打量了自家女儿一会儿,今天这还是明显的仔细打扮过了,可是,和别人家漂漂亮亮一身锦绣华丽的小娘子比起来, 却依然显得特别的素净,素净得让人觉得有点困惑。
按理说, 萧燕绥还真不是那种天生喜欢简单朴素、性子颇有几分出尘的女孩子, 她没干过什么特别奢侈浪费的事情--除了鼓捣她那堆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做什么的东西的时候,在日常生活中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虽然喜欢尝试各种饭食佳肴,却又不像是正宗的老餮般偏好此道。
偏偏, 萧燕绥穿衣服的时候,却又没了这么多的讲究, 什么颜色料子, 她似乎都无所谓,每年让针线裁缝过来量尺寸、赶制新衣的时候,让她挑颜色布料, 萧燕绥依然是没什么意见,从来任凭裴氏做主。
思来想去,裴氏依旧满头雾水。明明自家这个宝贝女儿就是在身边长大的,可是,裴氏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搞懂过,自己的女儿究竟喜欢什么这个问题。
索性,裴氏一边替女儿理顺了一下衣袖,一边直接轻声问道:“六娘,你为何从不佩戴那些簪子,可是不喜欢原来的样式,回头阿娘将那首饰匠人叫来,你可要自己挑选些喜欢的样式,让他们用金银宝石重新打些?”
“哎?”萧燕绥微微一愣,直接回答道:“没有啊,我都挺喜欢的啊!”
说真的,大多数女人都是属巨龙的,亮晶晶金闪闪的东西,很少会有人不喜欢。若是再有什么珍贵的宝石,光华剔透、绚丽夺目的,就更喜欢了。钻石更是如此,越大越闪,看上去越暴发户越闪瞎眼,越让人喜欢得移不开目光……
这下子,反而是裴氏闻声愣住,“你喜欢?”
“喜欢。”萧燕绥肯定的点了点头,“你给我的、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以前送给我的,我都好好收着呢!”
--就算是贵金属,由于唐朝工艺所限,依然免不了含有一些杂质,萧燕绥担心那些亮晶晶的东西被氧化生锈,保管得可精心了。
“……好好收着?”裴氏敏锐的觉察出,萧燕绥话语间的不对劲来--那些金银首饰,为什么是收起来,而不是经常佩戴出来?
“嗯”萧燕绥肯定的点了点头。别人家的小娘子对妆奁或者是首饰盒子顶多是放在绸布、名贵的木盒里装好,萧燕绥可是直接密闭蜡封、恨不得将其搞成真空状态的……
裴氏的目光落在女儿那打扮朴素的脑袋上,“为什么……不带出来呢,那些簪子首饰明明都很漂亮啊?”
萧燕绥双手交握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个十足乖巧的模样,回答得十分顺溜,“都戴起来的话,头顶太沉了,而且那些首饰拉扯头发。”头皮都是紧绷绷的,还有点影响她思考。
--为什么好多科研工作者平时在实验室里忙活的时候多少都有点不修边幅?除了真是忙得没时间以外,其实,多多少少也有点放飞自我的意思,身体的状态越自由越舒适,大脑供血比较充足,思考的状态就越不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和影响。
裴氏有点发懵的看着女儿,萧燕绥也一脸乖巧的看着她。
半晌,裴氏放弃的摆了摆手,喃喃道:“我大概明白了吧……”
反正萧家的女儿也不愁嫁,萧燕绥就算平素不爱打扮,小姑娘依然长得精致漂亮,只是和人家的瑰丽华美比起来,这种素淡挂的,在人群中第一眼望过去,确实不够惹眼就是了。裴氏就算嘴上从来不说,肯定也希望看到,一群小娘子坐在一起的时候,就自家闺女能最出风头……
不过转念一想,裴氏又觉得,就自家女儿这点小小的爱好,她放飞起来,比起有些过于放肆骄纵的贵族女子,已经算是很克制了,这么考虑的话,裴氏也就不再纠结这些小事了,女儿怎么高兴怎么来,随她去吧!
寿王府中,裴氏和萧燕绥才下了马车,便被王府的婢女一路请到了后院的花厅中。
和寿王李瑁一母同胞的咸宜公主正在这里招待诸多女客。
大概是接连受到的打击太多了,一直精神恍恍惚惚了许多时日之后,咸宜公主也算是触底反弹,重新打起精神之后,反而再也不见之前的崩溃颓丧了。
咸宜公主今日穿了一身华美而繁复的宫装,气势磅礴却尤为绮丽,同客人说话谈笑的时候,一颦一笑间,都是从容的气度,神采奕奕,尤为动人。
萧燕绥默默的打量了咸宜公主几眼,一声不吭,跟着裴氏便安安静静的走了过来。
有了玄宗的暗示和属意,寿王李瑁这次迎娶新任寿王妃,明明都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整个婚礼的流程、排场,却根本就完全还是照着初次大婚的情况来的。
正如萧燕绥此前和祖父萧嵩、兄长萧恒闲聊时了解到的那般,这场盛大的婚礼,是玄宗对这个被自己夺了妻子的倒霉儿子的补偿,也是在用这场盛大的婚礼,表明自己的态度——韦氏嫁入寿王府,被册封为寿王妃,却绝非是以继室身份。自此,前任寿王妃的存在,便完全成了无需再提、不可言说的禁忌,最好是所有人都能主动忘了,在寿王妃韦氏之前,曾经还有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宁亲公主也坐在花厅之中,看到裴氏和萧燕绥到了,自然便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裴氏从善如流的带着女儿坐过去,先是微微含笑,语气温和的同身边几位夫人都友好的打了一圈招呼,顺带着介绍了一下自家不经常出门做客的女儿萧燕绥,然后便是压低声音,小声同宁亲公主交谈了几句。
“十四娘身体可大好了,怎么今日不见你把她也带过来玩?”裴氏压着声音近乎耳语的同宁亲公主小声关切道。
宁亲公主也小声回答道:“前段日子十四娘每天都喝了些安神汤,等到心神缓过来之后也就无碍了。今日寿王府这边的客人太多了,生人也多,十四娘的性子不同于九郎,有些腼腆害羞,若是真带她过来,也怕她玩不尽兴,反而拘谨。还不如留她在家中,说起来,我这几日都是由着九郎带她玩耍,十四娘的性子倒是开朗多了。”
听宁亲公主这么说,裴氏也就跟着放下心来,想起张岱那性格,反而忍不住的笑道:“其实,十四娘若是和九郎一个性子,反而让人放心。”
“谁说不是呢!”宁亲公主深有同感。
小郎君性子太过嚣张跋扈,在外面说不准还真会惹出些乱子来,可是,小娘子若是天性骄纵,除非是玩弄权术到了当年的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那个份上,否则的话,她能惹出来的祸事未必会有多大,至少,总比一个任人欺负撑不起来的绵软性子让她们这些做母亲的放心些……
——当然了,也是裴氏和宁亲公主谁都没有想到,除了当年的太平公主、安乐公主这种热衷于政事的公主之外,还有万安公主那种,出家做了女道士,未曾修得几分道家的万法自然、眼界开阔,反而这些年越发钻了牛角尖,并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事情的时候手法也越发狠毒下作的……
说到这里,裴氏忍不住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萧燕绥正垂着视线,似乎又在走神,也不知道她在琢磨着些什么。
其实,不是裴氏自夸,她觉得,自家女儿这般便很好了,不会在外面随意嚣张放肆,自然也就不会乱七八糟的得罪人,但是,为人却又很有主见,不是耳根子软的人,而且,看她身边的婢女仆从,一向对萧燕绥唯命是从,裴氏便知道,甭管自家闺女的爱好如何,至少,她驭下管事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过了一会儿,萧燕绥听这些夫人们的聊天话题没什么感兴趣的,几个似乎是早就熟识的小娘子扎堆抱团,她也没兴致主动凑热闹,索性便和裴氏打了个招呼,自己往寿王府的花园里溜达着躲清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