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这种小土狗从来都是在村子里随意的散养着,哪里会有人这般精心的养着,便是那些性喜打猎的小郎君要豢养狗,也都是挑的品相一流的猎犬,这种土狗,却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他们的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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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同样一早就得到了武惠妃身死消息的太子李亨,面上犹带悲戚,将那送信的内侍打发走之后,在他自己的书房里,眼睛里反而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喜色。
武惠妃的年龄还并不算太大,是以,她这次身体染恙,众人只当是夏天不小心夜里着了凉,却无一人想到,武惠妃竟然就这么一病不起的去了。
太子李亨低咳了一声,竭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又在书房里忍不住的踱步打了几个转之后,才口中低声喃喃道:“报应……”
此前,武惠妃便屡次晋上谗言,一心举荐李林甫,待到李林甫颇得玄宗宠信之后,更是投桃报李,与武惠妃一系在政治立场上愈发密不可分,双方势力联手,早就有心欲要立寿王李瑁为太子。
偏偏那个时候,废太子李瑛还在。武惠妃和李林甫何等心机手段,再加上有玄宗宠信,他们愣是敢罗织罪名,诬陷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妄图谋反。待到三人俱被玄宗抓起后,武惠妃更是屡次三番的进陷谗言,竟是一心要逼死三人。
俗话有言,虎毒尚且不食子,当时,莫说是其他朝臣,恐怕,便是被缉拿的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也没有想到,玄宗在武惠妃的挑唆之下,竟能如此心狠,直接在一日之内连续诛杀三子!
当时,玄宗三子身死的消息传出来后,朝中一片哗然,像是李亨等皇子,亦是颇为惊惧,心有戚戚焉。
还是有人悄悄提到了当年的安乐公主和韦后,以及太平公主一事,李亨方才背脊发冷,恍然惊觉,玄宗的皇位来之不易,又经历过韦后之乱和先天政变,对于这种谋朝篡位之事,尤为敏感。
对于玄宗来说,若是有人试图染指皇权,即便那人乃是太子,玄宗恐怕也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
武惠妃多年盛宠不衰,偏偏她背后的武家又一直被打压,武三思之后,其余的武氏族人,便是再给他们三个胆子,怕是也起不了什么风浪了。而且,由于武氏拖累,武惠妃始终不曾得封后位,玄宗对她,才是多少年的怜惜和自觉亏欠。
尤其武惠妃便是搅风搅雨,也是仗着玄宗宠信进陷谗言,让她自己去搬弄权术,武惠妃还真不是有这个本事的人。在朝堂上处处弱势、便是后宫之中,也从来只能依仗于玄宗的武惠妃,同早已经有了储君之位、又和鄂王李瑶、光王李琚颇为亲近抱团的废太子李瑛相较,玄宗更加信任谁,几乎是明摆着的事情。
如今,武惠妃身死,李亨身为太子,纵使仍有李林甫在朝堂上处处针锋相对,少了一个在后宫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又盛宠不衰的武惠妃,李亨仍旧是能够长舒了一口气。
又在书房中止不住兴奋的踱步了两圈之后,太子李亨直接戴了斗笠,径自去了后面,打算同自己的长子李俶说些事情。
李俶的寝殿里,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李文宁也在,还有就是因为母族卑微,幼时一贯被东宫众人无视的小可怜李倓了。
在整个东宫之中,便是太子李亨,也对自己的第三子李倓多有忽视,基本上,李倓也就只和兄长李俶、三姐李文宁关系较为亲厚了。
看到这三个孩子又扎堆凑在一起,太子李亨的眼中还微微闪过了一丝诧异之色。
上次他们三个从西明寺回来,太子李亨方才知晓,李俶是带着李文宁和李倓一起去踏青的,这会儿又见他们三个在一起,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三人之间关系亲近了。
李俶和李文宁乃是一母所出,吴氏生下李文宁后,在女儿不到一岁时便已经离世。
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比起真正的父亲太子李亨,身为兄长的李俶才是又当爹又当妈的,一手把妹妹拉扯大了。
并且,在李俶照顾妹妹的时候,看着同样在年幼之时便丧母的三弟也是小小一团,颇为可怜,一时恻隐心起,李俶干脆就把弟弟妹妹放一块,一起拉扯着照顾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太子李亨也是恍然发觉,这三个孩子都是母系卑微、且早年丧母的,难怪会在一起抱团……
并且,李俶乃是他的长子,自不必多说,上次李文宁去宁亲公主所在的燕国公府上,做事也是极为仔细,这两个孩子,让太子李亨来说,倒是都很不错。至于李倓,他才八岁,也没干过什么,还是先当成是一个搭头吧!
太子李亨同李俶、李文宁和李倓说了武惠妃今早在兴庆宫中去了的消息,又难得细心的叮嘱了他们,稍后要进宫去哭灵的事情,然后方才离开。
等到太子李亨在雨中的身影走远之后,李俶、李文宁和李倓才面面相觑起来。
李俶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武惠妃去世,圣人定然心中悲戚,宫中这段时间,怕是颇不平静了。”
李倓一只手指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没有说什么。
李文宁倒是琢磨了一下,突然说道:“上次阿耶让我去燕国公府上探望姑母,萧六娘受伤的事情,后来仿佛就没了声息?”
李俶闻言也是一怔,顿了顿,才有些不解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却是如此。”
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这样啊……
“……”李倓倒是忍不住的想起了那个出门的时候脸上居然还带着蚊子包的,并且睁大眼睛问他话的小女孩。
末了,李倓小声说道:“便是还有动静,这次赶上了武惠妃病逝,其他的事情,估计也都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三弟说的有理。”李俶点了点头,对此颇为赞同。
李文宁也小声道:“也不知道,这次萧六娘会不会随着母亲一起进宫吊唁。”
李俶回答得十分干脆,“肯定不会。”
“不会。”李倓则是几乎是和李俶异口同声的小声道。
兄弟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李俶小声同妹妹解释道:“裴娘子、新昌公主肯定会来,还有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贺氏。”
“她太小了。”李倓则是直接回答了萧燕绥肯定不会出现的原因。
以徐国公萧嵩的地位,还有玄宗对他的宠信,萧燕绥身为萧嵩唯一的小孙女,头顶有没有别的白送的封号不好说,但是,一个五岁的小豆丁,就算有个封号,让她进宫也是添乱……
李文宁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又小声说道:“我就是好奇,当时究竟是谁在西明寺动的手,我都不敢再去西明寺玩了。”
顿了顿,李文宁又道:“哥哥,三弟,你们觉得,这件事,究竟是查不出来,还是没能继续查下去……”
一时间,兄妹三个互相对视,默默无语。
说起来,便是太子李亨,后来,也没有再和他们提起这件事,不过想来,应该是得到了些许消息,所以才就此三缄其口吧!
李文宁试探着说道:“回头我问问阿耶?”
李倓在想事情,又没吭声。
李俶的面上,却是闪过了一丝犹疑之色,“这——”
李文宁更加小小声的说道:“武惠妃死了,阿耶的心情,应该还行。”
李俶和李倓对视了一眼。
太子李亨的心情哪里是仅仅还行?
就说今天外面还一直在下雨,太子李亨都按捺不住的披着斗笠亲自过来和他们分享这件“好消息”了,虽然脸上的神色还算肃穆,可是,太子李亨言语间的放松轻快却是掩都掩饰不住。
李倓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东宫放鞭炮动静太明显的话,太子李亨绝对就亲自去放炮庆贺了……
又迟疑了一会儿,好奇心渐起、压都压不下来的李文宁终于打定主意,小声和兄长和弟弟说道:“那我等下就去问阿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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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亦是夏雨绵绵。
然而,杨府之中,如丝的雨幕之下,却是热热闹闹,一团喜气。
武惠妃的亲生女、又备受玄宗宠爱的咸宜公主和杨洄的长子今日刚好是百日宴,一时间,洛阳城中的名门望族,俱来道贺。
前厅里,杨洄正面上带笑的忙着招待男客,仅有一园之隔的后院花厅之中,则是有奶娘抱着今日刚好百日的杨家小郎君,陪在咸宜公主身边,同诸位夫人或是名媛贵女一起坐着说话。
临近晌午,酒宴已开。
杨洄忙着自己嫡长子的百日,脸上的笑意满满,便是旁观之人看了,都忍不住的要随他笑上一笑。
刘氏体弱,不能出门做客,咸宜公主的嫡长子百日,索性便是并未及冠的赵府嫡孙赵君卓亲自前来道贺。
酒过三巡,被诸位客人给灌得差不多的杨洄借着要去看看咸宜公主和自己长子的名头,忙不迭的溜到了后面的花厅之外,站在院中同咸宜公主说了几句话。
大唐贵族女子作风一向彪悍,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妨的说辞。
杨洄站在花厅外和咸宜公主说话,正好又赶上了今天过百日的小郎君突然响亮的哭了起来,花厅中的奶娘匆忙哄着小郎君,其他夫人和小娘子却是笑做了一团,有个伶俐的手里捏着团扇,轻轻掩唇,便忍不住的笑道:“小郎君这是听到了自己阿耶的声音,便出声要他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