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龙腾苦了一张脸,期期艾艾道:“最近西边不太平,沙漠里出现了一群魔鬼,周某这个凶神不过是个空壳子,哪里是挡得住真魔鬼?”
水镜月皱了皱眉——西边?南疆一带吗?横舟庄如何她是管不着,周龙腾死了更好。但南疆……莫不是跟巫医谷有关?
周龙腾见水镜月似乎有所动摇,接着道:“这次事情很诡异,似乎有一股不可知的势力潜藏黑夜里,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整个南疆似乎都陷入了一场阴谋,我觉察到不对劲之后便将横舟庄开进了黑森林。”
水镜月问道:“具体点,发生了什么……”
“小心!”长庚一把拽过水镜月,一个腾跃飞至半空——
水镜月听见一声巨响,回头,就见刚刚他们站立的山石已经崩落,连渣滓都不剩。
落地,水镜月抬眸,正对上长庚的眼睛,她愣了愣——那眼神里的关切,她在她师父眼中见过,很熟悉。
“你没事吧?”长庚低声问道。
水镜月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拉着回来,平静道:“没事,多谢。”
周龙腾在一旁笑了,对水镜月挥挥手,道:“月姑娘,有空去西域走一趟,最好那位风华绝代的莫楼主也带上,周某愿将蚕丛双手奉上!”说着,便消失在了电闪雷鸣之中。
第九十四章 雪原
刚刚踏入第六宫之时,迎面而来的白光让水镜月错觉自己仍在第五宫的天雷阵。她微微眯了眼,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入目之处便是一片雪白。
这里是一片雪原。
苍白的天空簌簌地飘着雪花,连绵起伏的雪山一直延伸至天之尽头,天地一片肃杀的白色。
“小惠一定会喜欢这里。”水镜月淡淡的笑着,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入手微凉,却是没有融化。她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六片花瓣,忍不住想尝尝它是什么味道——
“你做什么?”长庚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皱了皱眉,“什么东西都能吃的吗?”
水镜月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不满的挣脱开来,道:“不过就是几片雪花而已。”
长庚似是有些无奈,道:“我们现在在阵法之中,看到的跟真实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谁知道这些雪原本是什么?”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说不定本体是鼻涕虫或者水蛭什么的。”
“你!”水镜月猛地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用内力将雪花隔绝在外,瞪了长庚一眼,“你故意的。”
长庚笑而不语。
水镜月转头就走,落脚之处却是连脚印都没留下,眉头紧皱,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该死!总觉得像是踩在一群虫子身上!”
长庚见着她那别扭的模样,忍笑忍得辛苦,但把人惹急了似乎有些不合适,便道:“我开玩笑的,顶多就是些树叶而已。”
水镜月自然知道,只是,止不住脑子里胡思乱想啊。她瞥了他一眼,道:“赶紧离开这里吧,你不是怕冷的么?”
长庚愣了愣,想起之前他跟她说的话——
“我以前受过很重的伤,怕冷,将养了很久才好转,他却是习惯了,一直把我当成病人照料。”
他不经意说的话,原来她会记得。
黑色的发丝从眼前飘过,扫过鼻尖之时微微有些痒,酸酸的。长庚伸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任由那柔软从指间划过。
他抬头看了看苍茫的天空,嘴角带着笑,却有些想要哭。
“快点跟上啦!”水镜月回头见长庚仍站在原地,叫了一声。
长庚回过神来,正想追过去,却在抬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发现前方的雪山之巅闪过一丝银光——
“阿月!”他猛地往前冲过去,如同一阵风般,卷起千层雪,抱住水镜月的瞬间,迅速扑倒在雪地之上。
水镜月也觉察到不对劲了,不过还是被长庚的反应闹得有些懵。半晌,她伸手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人,“长庚?”
“抱歉。”长庚放开她,伸手支撑在雪地上,想要站起来,半途却突然失了力气一般,身体一歪,倒在雪地上,站不起来了。
“长庚?”水镜月一惊,连忙起身,将人扶起来,“伤哪里了?”
“别担心,我没事。”长庚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右臂处拔下一把飞刀,刀刃上带出的血迹乌黑。
水镜月看到那刀柄处的“钟离”二字,神色冷了几分,伸手封了他手臂和心脉处的穴道,又摸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一颗药丸,“还魂丹,吃下去。”
“是落离,没用的。”他这么说着,却仍旧拿了药丸,从善如流的吞了下去。
“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她说着便起身,往刚刚暗器飞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阿月。”长庚伸手抓住她的衣摆,想要阻止她,奈何手上没了力气,只能任那衣角从指间滑落。
落离,钟离洞,巴蜀十三剑的独门毒药。巴蜀十三剑跟水镜月是宿敌,下手还真是一点都没有留情啊。
长庚躺在雪地上,感觉很冷,是那种从骨髓里往外渗的冷,无法抵挡。
他看着苍茫的天空,雪花落在他脸上,化作水珠滴落,泪珠一般。
雪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似是神明编织的一个梦境,通往彼岸的天国。他想,若是就这般死去,于他而言,大概也是不错的结局。至少,也算报了她的救命之恩。
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感觉有些困,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是,就在他要睡过去的瞬间,黑暗中突然升腾起一朵巨大的火莲,爆炸般的蔓延,血一般的火焰之中,熟悉的面容隐隐现现,咧开的嘴角露出阴测测的笑容。脑海中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回荡——
“我死得好冤啊。”
“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报仇?”
“你还记得我吗?”
“我想回家。”
……
“啊——”长庚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落在白色的衣襟上,刺目惊心。
“呵呵……咳咳咳……”他轻笑几声,笑着笑着却变成了咳嗽,怎么都停不下来……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圆球似的灰衣人落在脚边,想来就是巴蜀十三剑中的一个了。
水镜月半蹲半跪在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等他咳嗽停止之后,塞了一颗药丸在他嘴里,“吞下去。”
他咽了下去,唇间似是还残留着那略点冰冷的柔软。他偏头看着她,正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别说话,运气。”
她伸手抓过他的手腕,指间按在他的脉搏之上。不一会儿,一股熟悉而温暖的真气流进他的体内,纯净美好得如同春日柔软的风,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小半个时辰之后,她松开他的手腕,然后伸手退下他右肩的衣服,看到那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正常的红色,略松了一口气。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懵了,感觉刚刚平稳下来的气息又乱了。他回过神来,伸手想要穿上衣服,却被她打掉。
“别动。”她拿出一个墨玉盒子,给伤口处上了药,又掏出手帕来帮他包扎。
他微微低眉便能看到那双认真的眼睛,却有些不敢看她,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月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水镜月头都没抬,淡淡道:“早就看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之前在江城相遇那次,听阿杰说他身上的伤口也是她包扎的。
水镜月帮他处理好了,便走过去将那圆球翻过来,就见他瞪大了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睛,整张脸狰狞无比,似是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东西一般。
“瞳术?”长庚微微惊讶,似乎还有些担心。
“这样他不会说谎。”水镜月说着看了一下那人的眼睛,然后起身,双手抱胸,看着他慢慢醒过来——
那人的眼睛中终于出现一丝神采,在看到水镜月的那一刹那,立马跪下了,直给她磕头,声声叫着“饶命”。
水镜月看着他,淡淡道:“杜望,这么多年了,你当我是不敢杀你吗?”
杜望伏地道:“月姑娘,饶了我这次吧,最后一次,就当是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求你饶了我这次吧。”
杜望是钟离洞的洞主,巴蜀十三剑的首领,功夫不错。因为知道水镜月不会轻易对他们下杀手,杜望以前见着她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模样,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罢手。如今,也不知水镜月做了什么,竟让他害怕至斯。
水镜月冷笑一声,“你们,真的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吗?”
杜望只是求饶。
水镜月看了长庚一眼,道:“你伤得的人是他,要求也该求他。”
杜望这才抬眼看了长庚一眼,愣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比之前更加惊恐,连连磕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水镜月似是没发觉他的异常一般,只问长庚,“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长庚想了想,道:“不如让他带巴蜀十三剑投靠西南王府,去戍守边关。”
水镜月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杜望连忙给长庚磕头,有些战战兢兢的道:“公子,落离没有解药的。那瓶解药吃下去之后虽能保一时的性命,但一年之后……仍旧会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