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玉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惊讶,笑了笑,道:“比我预料的要晚很多。”
皇帝偏头看了他一眼,道:“她来了燕京,必定会听说今日这场决战。虽然不知道她藏在哪里,但我相信她刚刚一定在场上。她听了你刚刚那番话,必定会来找你。”
秦观玉想了想,道:“陛下若是想见她,去长庚那里是不是更好一些?”
皇帝沉默着走了会儿,突然道:“她劫了和亲公主,你觉得该怎么办?”
秦观玉微微一愣,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陛下,长庚肯定是站在阿月那边的。那丫头估计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愿意去招惹她。”
皇帝斜睨他一眼,“她触犯法令,怎么还有理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都这么护着她?连叶霓裳都替她掩护。还有你,如此向着她,你家里那位没意见?”
秦观玉眨了眨眼,“阿月救过她的命。”
皇帝叹了口气,仰头望天,“难道长庚那句血光之灾真的要应验了?”
秦观玉道:“陛下要找帮手,不该找长庚,也不该找我。少咸宫有最好的人选。”
皇帝眼前一亮,偏头看他,“会不会太丢脸了些?”
秦观玉淡淡一笑,“陛下的脸皮素来足够厚。”他说着,也不等皇帝应声,径自躬身,“微臣告退了。”
***
水镜月的确很想见玉关情,如今的秦二公子,秦观玉。
她最初来看这场决战,就是来找他的。在确定秦二公子就是她认识的玉关情之时,她虽不意外,却还是很欣喜的。在看到秦观玉射出那二十支箭的时候,她就更加高兴了,还有些得意。不过,在秦观玉对萧暮雪说出那段话的时候,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秦观玉为她出头,她有些感动。
他主动认输……在水镜月看来,提出平局跟认输没有区别……因为她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押在赌坊了,这下,输得身无分文了。若是秦观玉技不如人,输了比赛,她也就认了,可是……他分明赢了,她分明能赚一笔银子……秦观玉一句话,把她的银子都白白送给赌坊了……
秦观玉被皇帝拉走了,水镜月即便有心找他们算账,这会儿不好过去。她抱着九灵出了训练场,听着周围一声声惊叹声,还有一声声叹气声——
秦观玉跟萧暮雪打成平手,的确让燕京城所有人都很惊讶。不过,也都很愁苦。拜秦观玉所赐,所有人都输了钱。
若是秦观玉主动承认平局的事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会跟水镜月一样——很想揍他。当然,燕京城各大赌坊的老板会把他当财神爷供起来。
水镜月揉着九灵的耳朵,正发愁下一顿午饭该上哪儿解决的时候,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哎呀,伤人了!”
“脚不会断了吧?快来搭把手,找大夫看看!”
“这马怎么办?送官府?”
“这马看着像是有主的,找找看在哪儿。”
……
一群人围在河边的一棵树周围,正是阿离所在的地方。水镜月听得一惊,足尖一点,往人群围着的空地跃过去,一边暗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阿离?”
她人还未落地,便开口道:“抱歉,这是我的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态度也算礼貌的,毕竟是她的马伤了人。不过,在她看到阿离伤得是什么人之后,挑着嘴角笑了,伸手摸了摸阿离的耳朵——踢得不错。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失蹄
少咸宫城墙之外的那条护城河边,阿离蹭了蹭水镜月的手心,丝没觉得自己闯了祸。在它脚边一丈远的地方,那颗树下躺了一个人——
一身青衫,蓝色的折巾帽,正是水镜月在大街上随手拉住的书生赌徒。
在那之后,水镜月去赌坊,来看决斗,这位一直都跟着她。水镜月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想理会,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在这里。
此刻,那位书生赌徒抱着右腿,倒在阿离的跟前,“哎呦哎呦”的叫唤着,似乎伤得很重。
水镜月蹲在他身边,眼神很平静,问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得很。我带你去看大夫,如何?”
那位书生赌徒不叫了,连连点头。
周围的人见马的主人来了,肇事之后没有逃逸的意思,一边叮嘱着她日后看好自己的马,一边帮着把书生抬到马背上。
不过,一位大叔刚把那书生扶起来,人群中就传来一个声音——“大姐姐,不是马的错!”
水镜月回头看了过去,见说话的是个小男孩,正艰难的从人群之中挤进来。这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声音虽稚嫩,却十分的清脆,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水镜月笑了笑,俯身看他,问道:“不是这马踢伤他的吗?”
小男孩仰着脑袋,伸手一指那刚刚站起来的书生,朗声道:“是他想偷马,马儿才踢他的。我看见了。”
周围的人群听言都是一静,面面相觑的,窃窃私语的问着是不是这么回事……然后有人开始指责那位书生不厚道,该拉住见官,之类的。
就在这时候,人群外面传来传来一个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在军营外喧哗?”
——却是这边的吵闹引起了训练场那边的注意。
水镜月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妙——
来人是叶霓裳。
燕京城几乎所有人都认识这位战功卓绝的女将军,很快就给她让出了路,有人给她解释了一番现在的状况。
在这个过程中,叶霓裳只看了水镜月一眼,视线便移到了那位书生赌徒身上——
这位书生赌徒在叶霓裳到来的时候,比水镜月更加紧张,垂着脑袋装死,暗暗祈祷着这位姑奶奶千万别认出自己……
很明显,书生的祈祷不管用。叶霓裳微微一愣之后,然后咧嘴笑了,“这不是林府的小公子吗?怎么,银子输光了又想找人碰瓷?”
林小公子叹了口气,抬头,态度十分的诚恳,道:“霓裳,我错了。”
叶霓裳没理他,转头看水镜月,“人我带走,行不行?”
水镜月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帮自己,但扔了个麻烦,自然是乐意的。
叶霓裳见她点头,上前一把抓住林小公子的胳膊,提着他就走,道:“真是什么人都敢惹啊,林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林小公子伤了一只脚,几乎是被她拖着走,哪里受得住,连连嚷嚷道:“我的脚还伤着呢!”
“哦?原来不是装的?”
“会废掉的。”
“不是正好?省的林伯伯动手。”
……
一场闹剧结束了,众人各自散去,水镜月揉了揉那个帮她说话的小男孩的脑袋,本想买根糖葫芦谢谢他,才发现自己此刻囊中空空,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了。
水镜月牵着马儿离开了,去找水镜花开的那家药店。
云国虽然强盛,但医学方面比中原落后很多。草原民族医术匮乏,云国立国之后,有心引进中原文化,自然也包括中原的医术。但云国建国也不过百年,与大昭朝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所以这方面的进展很慢。
当年,水镜花走出水镜宫,原本是接受墨千殇的提议,打算在军营行医的。后来,无意中听墨千殇说起云国的状况,便改了主意,来了燕京。
水镜花的医术深得离城宫主的真传,又有妖魔鬼怪四医的教导,医术高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在燕京城里小有名声。她开得那家药店自然也很有名,也很好找。
水镜花开的药店,店名仍旧叫百草堂。
水镜月进店的时候,前堂只一个十七八岁的伙计,正趴在柜台上翻着一本泛黄的书。听见有客人进门了,他抬头,下意识的笑了笑,问道:“客官有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就愣住了,眼睛睁大了几分,盯着水镜月看了许久,有些不敢相信般,试探着问道:“月姑姑?”
水镜月微微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姑姑,她有些不适应,心道,这孩子还真一点都不认生。
她笑了笑,问道:“你是宛童?”
宛童是水镜花救下的一个孤儿,在店里当学徒,长了一张娃娃脸,倒是跟这名字很相符。
之前跟贪狼和巨门见面的时候,两人就跟水镜月说过这家百草堂的情况。水镜花这些年收了两个学徒,一个是跟巨门很像的宛童,一个是跟贪狼很像的将离。水镜花进宫之后,这家店就靠这两人打理了。
宛童会认识水镜月,自然是因为这几人经常提起她的缘故。水镜月的特征很明显,很好认。
少年人多是向往江湖的,尤其憧憬传说中宛如天人般的江湖传说,因为几人添油加醋给他们讲了几件江湖故事,这两人对这位没见过面的“月姑姑”十分好奇,也十分的向往。
水镜月叫出宛童的名字,着实让他兴奋了很久,十分热情的请水镜月进了后院。
两人刚走进后院,就听见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这声音怎么耳熟?”水镜月循着声音看过去,不由微微愣了愣。
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是百草堂的病房,在水镜月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病房里的病人刚好也看向了窗外。然后,不等水镜月回过神来,那人就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的挥了挥手,“姑娘,真巧啊,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你也是来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