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没来?”风寻木托着下巴,皱了皱眉,视线落在无戚身上时,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问道:“无戚,笑凤仙去哪儿了?”
自从无戚表示有意加入康定军之后,就被夏成林缠上了。不过,他性子冷,即使面对日后的老大,也是爱理不理的。这会儿听见风寻木的问话,他抬头,眼睛却是看向对面正在回答景平帝的问话的丞相大人,淡淡道:“不知。”
风寻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石君禄在这里,阿月不可能不来,是隐藏在暗中了吗?
水镜月此刻在哪儿呢?
风寻木在想这件事,阿杰在想这件事,站在景平帝身后的尚在飞也在想这件事……只是,他们谁也想不到,水镜月此刻并不在苏木园,也没有想着如何对付石君禄。
——她在找星星。
已是暮色四合,月亮隐藏在云层里,黑沉沉的夜空中只有零星的几点星子。
即便水镜月开启魔王之眼,也是看不到藏在云层之后的漫天繁星的。
她在找的,不是夜空中的星星。
她此刻看着的,也不是这一方夜空。
她此刻正坐在一方石台之上,仰头看着头顶黑沉沉的穹顶,眼中是极致的黑。那黑色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仿若有无数黑色的星子在旋转,看不清轨迹,辨不出方向。
“那里真的有星空?”
黑暗中,一袭白衣转着圈走到石台旁,背对着水镜月,仰头,用乱糟糟黑乎乎的后脑袋挡住那身后人的视线,“不是位置和角度的问题啊。东方老鬼也不会瞳术,没道理他能看见,笑某人却看不见……阿月,你不是在糊弄我吧?”
眼睑轻轻的合上,复又睁开,黑色的深渊化作清浅的溪流,暗色的星子消失不见,溪水上闪烁着粼粼波光。水镜月抬手推开头顶那颗脑袋,一跃而起,跳下了石台,道:“还缺个东西。”
“嗯?”笑凤仙偏头看她,“什么东西?”
这里是皇城之中最高的那座阁楼,星祭阁。水镜月和笑凤仙此刻就在这座阁楼的第九层,看的是那块位于九天之上的黑色苍穹。
水镜月看不出那黑色的屋顶是什么材料,黑沉沉的,很像是黑曜石,却比黑曜石更加沉静,透着一股沉积了无数岁月的沧桑。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她就看出这块黑石的不寻常,看出那里藏着一个星空。之前,她跟笑凤仙在紫霞山闲逛的时候,说起这座阁楼,才知道有个关于星祭阁的传说——
传说,星祭阁是通往九天之上的门楼,在这里能看到整个星空。
不过,所有人都以为,之所以会有这个传说,是因为星祭阁顶楼的屋顶是可以开启的。坐在顶楼的这座石台之上,的确可以看到星空。
没有人想到,这座阁楼,居然以天为顶,真的藏了一个星空。
水镜月摸着下巴,转了转手中的长刀,指向头顶的苍穹,道:“正如你所说,东方神相也不会瞳术,那么,他是如何看到那里的星空的?他肯定借助了某个东西,或者,这屋里哪里有个机关,能让那些星星显现出来。”
笑凤仙点头,“之前星祭阁不是丢了东西?”
水镜月转眼看他,道:“我也在担心这个。瀚海宫偷走的不一定是《星宪》,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从这座星空中看出些什么。”
笑凤仙转着手中的齐纨扇,指向上方,问道:“你觉得那里有什么?”
水镜月想了想,最后却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长生之道跟大昭皇室有关。若是皇城之中真的藏着关于长生的秘密,你不觉得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吗?”
笑凤仙有些诧异,“你不是不信长生道的?”
水镜月耸了耸肩,“我现在仍然不信啊。”她说着,转身往楼下走去,一边道:“走吧,再待下去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走过书山书海,两人出了阁楼,外面是寂静的夜,门口的空旷的广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身穿铠甲的御林军,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蜷缩成一团,有人挥舞着拳头……看着诡异无比。
笑凤仙看着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不由“啧啧”感叹两声,道:“阿月,用瞳术虽方便,但稍微一查,可就知道是月姑娘做的。你这是打算离开金陵城了?”
“知道是一回事,敢不敢来找我又是另一回事。放心好了,今晚的金陵城会发生更重要的事,明日没人会关心星祭阁是否又丢了什么东西……顶多,皇城中多一则星祭阁闹鬼的故事。”
水镜月走在长长的步道之上,转头看向那座高高的阁楼,问道:“笑凤仙,你说,若是一把火烧了这座阁楼,会如何?”
笑凤仙行事素来大胆,无所顾忌,他也知道这丫头从来都只有比他更大胆的,更无所忌惮的,但听了她这话,还是不由一惊,猛地拉住她的手腕,道:“天怒人怨啊。阿月,这事儿想都不要想!”
水镜月拍了拍他的手,笑起来,“安心吧,我又不是皇帝,烧这里做什么?”
“是皇帝也不能烧星祭阁啊!且不说这里从前还是太庙!单说这里面藏了有多少绝世孤本,那可是沉积了千年的智慧,毁了可就没了。”
她转身往外走去,“既然是千年的智慧,为什么被列为禁忌?他害怕这座阁楼,不敢让自己的子民接触这里的任何东西,却又没胆子毁掉它,就这么存封着算什么?呵,还是阿杰说得对,这皇帝,一点都不大气。”
第四百四十八章 道理
出了皇城,水镜月和笑凤仙一路往栖梧宫走去。
夜色未深,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看着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些。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笑凤仙突然偏头,道:“阿月,你在害怕。”
水镜月嗤笑,白了他一眼,懒得反驳。
笑凤仙道:“你害怕我会死。”
水镜月笑不出来了,脚步顿了半晌,而后,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往前走,道:“我会在朝午门前放鞭炮庆祝你得道成仙。”
笑凤仙跟了上去,轻笑一声,道:“笑某人修的可不是仙道,飞升从来不是我的目的。我啊,就喜欢这浑浊的人间。”
水镜月淡淡的笑了,问道:“笑凤仙,你觉得什么是长生?”
笑凤仙道:“不死不灭。”
水镜月道:“若是无生无灭呢?”
笑凤仙不解,“何意?”
水镜月道:“比如顽石。”
笑凤仙哈哈一笑,“无趣。”
水镜月耸了耸肩,快步走过人群,加快了速度,“我果然还是不适合论道说法……呵,还是浊浊红尘更有趣。”
笑凤仙追上去,“阿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出了城,两人走到紫霞山脚下,水镜月偏头问道:“带酒了吗?”
笑凤仙挑眉,“酒壶还在碎玉阁。”
水镜月有些无奈,一边上山,一边问道:“你确定在梧凰院?”
笑凤仙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道:“当然。若不是你说那个是假的,我昨晚就动手了。”
水镜月拍了拍他的肩,似乎在安慰,道:“等会儿分头行动,你去救人。”
笑凤仙手中的折扇一转,敲她额头,道:“想跟我抢架打?不是早就说好了,我去除妖,你去救人。”
水镜月仰头望天,道:“我不知道人质在哪儿。”
笑凤仙冷哼一声,“别跟我装。你要想打架,去苏木园,那边高手多。”
水镜月撇了撇嘴,“没意思,我才不去掺和。”
笑凤仙道:“不然,你下山去找你那相好的?他那里的高手也不少,你不去看着他,跟着我作甚?”
水镜月摸了摸下巴,抬眼看向苏木园的方向,又看了看金陵城的方向,似乎认真考虑了下,道:“他一个人能应付。倒是你,估计够呛。”
笑凤仙咬牙,“找打是吧?”
水镜月足尖一点,跃上树梢,转眼间就飘远了,笑道:“有本事追上我再说。要不比比看,追不上你就乖乖救人去。”
***
就在水镜月看向苏木园的时候,嘉兰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皇上,阿杰当初参加武试,是因为小石大人想拉我师父去打云国人。我师父是什么人?那帮小鬼有什么资格跟我师父打?可是,小石大人好歹算是跟我们共患难的朋友,他有难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啊,我这个做弟子的,只好代师父出战了。
皇上,我真不是跟您客气。我不是当官的料,也不想当将军不喜欢打仗,我就想给我家公子当个小厮。哦,是了,刚刚我才知道,金陵府的赵大人把我家公子当嫌犯给抓了。
丞相大人说的不错,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我家公子从前也不过是西南王府最末等的门客,西南王是皇上的臣子,公子是大昭的子民,自然也是要遵守大昭的法令的。更何况,公子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犯了罪,官府抓人是天经地义,没犯罪,官府请他去配合调查也是为民请命。
这事儿金陵府占着理,若是最后赵大人真的给我家公子定了罪,阿杰上哪儿都没法说理。可是,公子毕竟是公子,是阿杰的主子,即便真的犯了罪,阿杰也是站在他那边的。如此一来,阿杰就更不能接受皇上的封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