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
“他跟萧凌云关系匪浅。”
“我也一样。”水镜月偏头看他,“千殇哥哥还是他的义兄。”
“千殇是个例外。”夏成林皱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水镜月起身,衣袂在夜风中翻飞,乱发飞舞中的,“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夏成林微愣——他想做什么呢?他这是在做什么呢?他能改变什么呢?
“如果不是祝福,你还是别想了。”水镜月笑了笑,低头看他,“夏成林……以后,我还能去襄阳城找你喝西凤酒吗?”
夏成林笑了,笑容中有几分释然,“如果我还回得去的话。”
***
福满楼的女儿红很烈,水镜月喝的时候又素来不掺新酒,加上她今夜的心情不大好,比平日里更容易醉。
从城楼到客栈,不算近,她就那么慢慢的走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想。她只是觉得有些晕,有些难受。
夜色太浓,她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而此刻,她也不大想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她觉得她大概是醉了。
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城防军在巡街。
水镜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皇城附近,抬头就能看到那座高高阁楼——
此刻,她很想忘了在金陵府跟赵大人说的那番话,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趁着酒兴登上那座禁忌中的高楼。如果不是星祭阁已经卷入了一场阴谋,她也不会有这么多顾忌。
她在静寂无人的长街上站了很久,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就算进去了又如何呢?
她来金陵城的目的很简单。可事到如今,真的能一走了之吗?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不知是谁在她房间里点了一盏灯,她顺着那光线看到院子里的食盒,觉得有些饿,但打开食盒,里面却是空的,然后她觉得更饿了——
臭小子,居然一个都不留给为师!
——其实,阿杰原本的确给她留了点儿的。不过,他半夜起了一次夜,发现留的饺子没动,自家师父也没回,莫名的就有些生气了。他一生气,就觉得有些饿了,然后,就把那些饺子都吃掉了……虽然那饺子已经冷了,但他吃完之后还是感觉心情好多了,然后十分心满意足的回去继续睡觉……
她扔下食盒,看了眼阿杰的房间——这小子都打上小呼噜了。然后,她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房间窗口透出的温暖的光线,又偏头看了看旁边黑乎乎的窗口,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
她走到窗口,伸手推了推——没关。
她一闪身,跳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她却走得毫不犹豫,刚走了两步就直接往前一跃——
“咚!”
声音不大,没能掩盖那一声闷哼。
水镜月看着那双在黑夜中睁开的眼睛,还有那不由自主微微蹙起的眉头,眨了眨眼,心想,是不是太用力的点儿?不过,这个想法只在脑子中一闪而过,就被她仍在脑后了。
因为她觉得心情好多了。
“就知道你没睡着。”她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我饿了。”
长庚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倒是眼睛睁得比平日里大了些,似乎有些吃惊。
水镜月又戳了戳他另一边的脸颊,“饺子没了。我想吃鱼汤面。”
“你先下去。”
长庚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忍着气。水镜月却毫无所觉,动了动,却没下去,反倒将胳膊肘杵在他胸口,托着脑袋看他,乌黑的眼睛眨呀眨的,“很舒服。”
她没吃晚饭,想吃鱼汤面。
她觉得躺在他身上很舒服,不想下去。
可是,他没法起来,要怎么给她做宵夜?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也不想去想。
长庚有些为难,有些无奈,似乎还隐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看着她,认真问道:“你确定?”
“嗯……诶!”
水镜月刚点头,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琥铂色的瞳仁在夜色中似乎更亮了几分……长发从他肩头垂落,发丝扫在她脖子上,她觉得有些痒,想伸手将那头发拨开,可是,一只手刚抬起来就被握住了……
她微微一愣,似乎终于觉察到有些不对劲,神情微愣,带着几分困惑……她眨了眨眼,问道:“你穿着外套睡觉啊?不难受吗?”
长庚的神情有些闪躲,眼神有些不自然,觉得她关注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对……大概是光线太暗了的缘故,他俯身靠近了些,似乎是想将那双眼睛看的更清楚一些……
水镜月不由睁大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的,感觉自己稍一眨眼就能扫到他的睫毛……她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萦绕在鼻尖的气息有些灼人……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耳朵有些发热,脖子里的那一缕发丝撩得愈加难受……沉默中,隔着厚厚的棉被传来擂鼓般的心跳声显得愈发的清晰,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大概是那目光中的热度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有些危险,她突然移开了视线,偏头,道:“……我想吃鱼汤面。”
长庚叹了口气,低头,脸颊在她耳边蹭了蹭,半晌,才开口,道:“好。”
第三百九十七章 寻名
小院里没有厨房,不过,客栈里总是有厨房的,还挺大,食材也很全,水池里还养了几条活鱼。
杀鱼,和面,煮鱼汤,下面条……
长庚忙得有条不紊,水镜月看得轻松惬意。
最后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出锅,水镜月问着鱼汤的香味,早就等不及了,端上桌就在灶台上喝了一口汤,一边喊着烫一边眯着眼睛说好吃。
长庚失笑,在她额头上弹了弹——这么多次了还学不乖。
两人分吃了一碗面,回到小院的时候,水镜月吃饱了,觉得有些困了,刚打了个呵欠,一阵寒风吹过,冷不丁间又打了个寒颤。
长庚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早点休息。”
两人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都已经到五更天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往常这种情况,水镜月早上都会睡个懒觉,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起来,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了。不过,这次,她的懒觉没能睡成。
第二日一早,小院就来了两位客人——
金陵府的周师爷,石昱文。
看到这两人的时候,水镜月有些惊讶。她答应了帮忙查案子,金陵府的人来一趟倒是能理解,石昱文常往府衙跑,碰到了跟着一起来也能想象得到。不过,这两人的脸色有些不大好,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看到两人这副模样,水镜月被吵醒的那点儿起床气都没影儿了。
长庚给两人倒了杯热茶,水镜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石昱文喝了一口热茶,感觉好了些,道:“唉,我不过是报个案,怎么就摊上这么多事呢?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就只是记录金陵城的地名的册子,居然有那么厚。我这辈子看的书都没昨晚看得多。”
水镜月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周师爷道:“赵大人说月姑娘在找井边村。这个地名我也没听过,翻了地理志才找到的。井边村在二十年前改了名字,如今叫做春回村。这村子很有名,就在城西的一座山谷里,大概十几公里远,沿着官道走到西边的丘陵区,在那边稍一打听就知道了。”
水镜月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谢,“有劳周师爷了。”
周师爷摆了摆手,“月姑娘客气了。赵大人说了,月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月姑娘去春回村,莫不是找那位赤脚神医?是家中的亲人生病了?”
水镜月笑了笑,道:“找神医是没错,不过不是找他治病的。”
周师爷点了点头,也不再问了,将带来的一本册子递上,道:“这个是今年金陵城失踪的人口记录,谢仪行和田完失踪的案卷。这里还有金陵府护卫的腰牌,赵大人特地让在下送来的,说姑娘兴许用得着。”
水镜月点头,收下了。
石昱文看着那案卷,一双疲惫的眼睛也亮了几分,道:“月姑娘,我听说你要查失踪案,带我一起行不?”
水镜月摸着下巴打量着他,有些犹豫,似乎在问——你有什么用?
石昱文道:“金陵城我比你们熟啊,我认识的人多,带着我你们不吃亏。”
一旁的长庚突然问道:“你是君子学院的学生?”
石昱文点头,“是啊。不过,我跟学院的学生都不怎么熟,那个谢仪行我倒是见过,却没怎么说过话。”
长庚微微皱了眉,“君子学院的入学考试很严格,而且,学生都是住在学院的。”
石昱文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十六岁的时候才上学的,太学和西林斋的都不肯收我。我爹帮我报了君子学院……入学考试我没参加,不过,君子学院很缺钱,所以……你们知道的,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如今,整个君子学院的开销,有九成以上都是我家资助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学院里的学生都不怎么喜欢我。不过,如今比以前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