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月笑了,伸手牵过阿离,转身,挥了挥手,“走!”
这条地道很是开阔,两人两马并行都没问题。
长庚点着火折子走在前面带路,身后半步便是阿杰。再往后是正忙着给“月下”换装的水镜月和一脸紧张的迟震,玉关情断后。
水镜月吩咐阿杰不要收回小沙,就让它在沙地里跟着,以防突然出现什么怪虫子。阿杰原本还担心那沙虫宝宝跟不上,不曾想它在沙地里就鱼入了水一般,窜得贼快。
阿杰逗着小沙玩了会儿,有些累了,就骑着马儿晃悠。没一会儿,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脑子有些迷糊,指了一旁的墙壁,道:“公子,这墙上好像有东西。”
长庚听言,举着火折子照着墙壁看了看,道:“是壁画。”
他正想看清楚些的时候,却突然袭来一阵劲风,“倏”地一声,那火折子灭了。
“不能看!”出手的是水镜月,她听见阿杰说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听到“壁画”两个字的时候,立时就明白过来了,“这壁画不是寻常的壁画,有迷惑人心的作用。赶紧走,若是有人先进来了,此刻情况可不妙。”
她说着将手中的缰绳扔了,摸出一个白玉瓶来,打开,顿时,一股清香飘然而出,沁人心神,令人神识清明。
阿杰立时清醒过来,也不觉得困了。
水镜月收起玉瓶,拍了拍阿离的背,道:“阿离,跟上了。”
她话音落地,前面的长庚就只感觉到黑暗中一阵风过,眉骨不由跳了跳,赶紧追了上去。
阿离嘶叫了一声,似是在催促前面的马儿快些跟上去!
玉关情吹亮了火折子,这才发现,水镜月和长庚已然不见了踪迹。他有些无奈,走至前面道路,对身后两人道:“跟紧了,记住了,千万别看墙壁上的画。”
水镜月一路急奔,虽蒙了双眼,速度却丝毫不比平日里慢,转角之时身形敏捷,真似是另生了一双眼睛似的。
不多久,前面的路封了,水镜月停了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扇金色的大门,另一边就是那座月之城了。
她刚摸到门上的金环,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跑那么快做什么?”
长庚握着她的手腕很用力,即便遮住了双目,即便周围一片黑暗,她似是仍能感受到他近乎灼热的目光。
她微微用力,没能将手腕抽出来,反倒被他握的更紧了几分。她皱了皱眉,道:“你应该能听到,那边有人在呼救。”
“呵。”长庚轻笑一声,“阿月,你以为我会在意?”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之时,水镜月听到心中某个地方发出“咯噔”一声轻响。她不知那是什么,只觉得很不舒服。她怔怔了半晌,才道:“我在意。”
长庚沉默着没有说话,手中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良久,长庚似是终于放弃了一般,叹了一口气,道:“回答我一个问题。”
水镜月点头,“我回答了你便放手?你问。”
长庚抬起另一只手,隔着半寸距离,轻轻抚摸着那双蒙着黑布的眼睛,声音低沉,“你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
水镜月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淡淡笑了,似是毫不在意般,“是。不过,只是暂时的。”
长庚的手指落在那黑色的布条之上,清淡的语调似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为什么用黑色的布条?”
——为什么把头上的蓝月挂坠解了,换上白色的发带?为什么不用那条白色的发带遮目?为何如此费尽心思?
水镜月抬手按住他的手,似是担心他会解开自己那黑布条一般,偏头道:“长庚公子,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夺金
长庚放开了水镜月,却将人拉到了身后,淡淡道:“看不见了,就不要逞能。”
他说着,抬手,一掌击下,那高大的金色大门瞬间化为粉末——
金色的粉末闪着点点星光,无声无息的飘散在空气中,仿若天空的星子飘落一般,如梦如幻。
一道刺目的光线从金幕的另一边照过来,珠光宝气,闪闪发光。
这是一座黄金建造的城堡,墙壁是金的,地砖是金的,屋顶是金的,就连河道里流淌的都是金沙……
然而,所有的家具和装饰品却都是玉做成的。金色的屋顶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每一个都一般大小,柔和的光线下照亮了遍地的玉树琼花。而更多的玉都只是随意的堆在一起,像是假山一般,又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在路边的……
这便是“月之城”吗?
黄金城,尉迟一族的宝藏,都在这里了吧?
金色的幕布落地,长庚淡淡道:“金镶玉?俗气。”
身后的水镜月听言,突地笑出声来——的确挺俗气。可是,却俗气得足以让天下所有野心勃勃的人舍命求索。
这样一座城堡,埋葬的是多少人的血泪?又将葬送多少人的性命?
其实不过一个华丽些的坟墓而已。
所有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是不是都会失去理智呢?就像那些人一样——
耳边的刀戟声未断,他们惨叫着,呐喊着,披头散发,眦目欲裂,伤口咕咕的冒着血,却仍旧用尽力气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利刃砍在敌人的身上,也砍在朋友的身上,换了更加凄厉的叫声……金砖玉石之上,撒落点点殷红,已有不少人到地,再也站不起来。
水镜月听了听,道:“不对劲。长庚,他们中了幻术。这样下去,迟早自相残杀而死。”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两支白玉瓶,正想过去,手中的瓶子却不翼而飞——
长庚手中拿着玉瓶,往那人群中走去,道:“也不算自相残杀。”
水镜月急急追了上去,“他们中毒太深,闻味道没用,先口服丹药。你别急着进去,先吃一颗解药!”
长庚没有回头,“站在那儿别动。”
水镜月止步,颇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心道——不过是看不见了,她水镜月还不至于就这么废了!
这里有两方人马,一边是一群黑衣人,身披宽大的斗篷,带着毡帽,应该就是迟震口中那支劫走迟杨的人马了。
而另一边,却是他们的熟人——郑元涛、尤疑远、连水生……中原武林的人。
而在那血染的战场旁,还有一个人——
碧衣长发,萧暮雪。
只是,她没有加入战斗,手中的剑仍在脚边,衣衫有些凌乱,但并没有受伤,只是神情有些不对劲——她此刻正仰头大笑着,笑得太过用力,听着像是惨叫一般。
水镜月朝她走了过去,问道:“迟杨呢?”
萧暮雪笑声未止,低头看了她一眼,“死了,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咯咯咯……多好啊,都死了吧。”
水镜月皱了皱眉,不过,看她这样子,应该没有中幻术——应该说不愧是云中府出来的么?
她转身,不再理会她,淡淡道:“萧姑娘,玉关情马上就到了。”
果然,身后的笑声止了。
没一会儿,另一边的战场也安静下来。
吃过解药的众人恢复了神志,却并没有忘记刚刚发生的血腥的场面,一个个的有些呆滞,有几人趴在同伴身上哭泣,恨不能提剑抹了脖子以谢罪……
水镜月看向长庚的方向,问道:“迟杨在哪儿?”
长庚蹲了下来,看着眼前血人似的一张脸,淡淡道:“死了。”
水镜月神色黯然,“是吗?死了。”
这时,玉关情等人也到了。
站在门口的迟震还不及为着满目的金碧辉煌赞叹一番,就听到那句“死了”,然后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怔了怔,睁大的眼睛中瞳孔扩散,似是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不相信那个模糊到他都无法辨认的人,是他熟悉的父亲……
“啊——”
凄厉的叫声震彻寰宇,在金色的城堡中回荡不绝,仿若这座埋葬了无数白骨的城堡的悲鸣一般。
“爹!”迟震终于反应过来一般,不要命的冲过来,却是刚迈步便踉跄着跌到在地——
“爹!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迟震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抱着迟杨那颗侵染这鲜血的头颅,仰头悲戚,似是在问这座冰冷的城堡,又似在问头顶的苍穹。
为什么呢?没有人能回答他。
或许,此生,他都不会明白,他父亲为什么会来寻找这样一个宝藏,为什么这么多人当中死的偏偏是他的父亲,为什么他没能早一点赶来没能救下他……
玉关情站在萧暮雪跟前,无声的笑了,那双桃花眼有些冷,没了水汽,却更显出几分哀伤,“果然是你。”
萧暮雪也笑了,“你一早知道我来西域的目的。当初既放了我走,就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如今,又何必作出这般假仁假义的模样?”
她说着,微微仰头,抬手转了个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原以为只是一座黄金城,不曾想原来还是一座玉城。玉哥哥,你说,若是把这座城运回燕京,王宫里的金库装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