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玲和舒桐给水镜月检查了一遍,都有些茫然。
古玲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瞬间让众人的心揪了起来。
长庚手中一紧,声音比平日更低了几分,“她怎么了?”
舒桐叹了口气,道:“二小姐给自己下了瞳术。”
众人都是一怔,长庚问道:“什么意思?”
舒桐伸手,从古玲的包裹里摸出一个烟金色的瓶子,倒出两颗药丸,塞进水镜月嘴里,对长庚道:“这药只能让她安静下来,但我们对瞳术无能为力,必须靠二小姐自己醒来。”
***
“阿月?阿月?!”
水镜月伸手,将耳边那聒噪的声音赶走,睁眼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似乎蒙了一层迷雾,像是仙境一般。
“在做梦么?”她闭上眼睛,准备接着睡。
“呵,”一声轻笑,还是刚刚那个声音,却是更加清晰了些,“在这种地方也能睡着啊?”
这声音……
水镜月猛然睁开了眼睛,就见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却有些粗糙,从白色的袖口伸出,似乎是想弹她的额头,见她醒了,又立时收了回去。
她顺着那只手抬眼看过去,不由怔了怔——
他的眉毛很粗,眼睛不大,一笑就眯成了两道缝,鼻梁很高,人中很深,嘴唇有一点厚,有一点下撇嘴,笑起来的时候却灿若朝阳,右边的脸颊有很深的酒窝,左边的酒窝却很浅……
她以为她早忘了他的模样,却原来只是被冰封在记忆深处。
“阿月?你怎么了?”那人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块白手帕,“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可没想欺负你啊。”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嘴唇微动,吐出那个深藏已久的名字:“雷宗润。”
“嗯。”他伸手给她擦眼泪,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小孩子就是……”
他话还未说完,水镜月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声音还带着哽咽,“雷宗润,你还活着啊,你没死……”
雷宗润愣了愣,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做噩梦了吧?放心,我在这里呢。”
良久,水镜月放开他,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没一会儿,她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像是少了什么东西,“我的面巾呢?”
雷宗润却是一脸茫然:“什么面巾?”
水镜月感觉脑袋有些沉,闭了闭眼,有些迷糊——面巾?为什么会想到面巾呢?
雷宗润失笑,伸手揉她的脑袋,道:“睡迷糊了吧?你也真是,我不过转了个身,你居然就在这种地方睡着了,也不觉得瘆得慌。”
水镜月转头,打量了一番——
这里是一个石室,门口站着两个铠甲士兵,室内四个角落点着古旧的油灯,墙角散乱的堆放着一堆陶罐。而石室中央,她刚刚靠坐着睡觉的地方,竟是一口巨大的石棺!
——在这种地方睡觉,心也真是够宽的了。
水镜月转身看门口那两个士兵——
那不是真的士兵,不过是两个兵马俑。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前朝皇帝李政的陵墓——
三天前,她在长安城的悦来客栈遇到雷宗润的时候,正好听见他跟一个猎户谈生意。雷宗润打听到这猎户手中有一把宝剑,想买来研究研究。那猎户拿出一个铁盒,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说是在秦岭挖到的,是上古神剑龙渊。
水镜月在一旁听了会儿,见雷宗润真的信了那猎户的话,好管闲事的劲儿又上来了。她上前,一把抢过那把所谓的龙渊宝剑,轻轻一弹——
砰!
那古剑断了。
雷宗润和那猎户都惊呆了!
那猎户连行礼都不想要了,转身就想跑——
那把剑虽不是龙渊宝剑,但即便是块废铁,普通人也不可能一弹就给弹断了啊。
水镜月自然不会让他跑路的,提着他的衣领让他请客付账,不然就送他见官。
直到那猎户走了,水镜月也准备离开了,雷宗润这才反应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姑娘,你毁了龙渊宝剑……”
水镜月瞄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傻子!难怪被人骗,那人的打扮看着就不是猎户好吧?!真的龙渊剑地底下埋个几千年都不会锈成那样子!
水镜月大人大量,不跟傻子计较。可是,这傻子是个一根筋,非说水镜月是千古罪人,毁了他的龙渊宝剑,要她赔。
水镜月就问他——“你个不会功夫的,要宝剑做什么?”
雷宗润一脸傲然——“我是铸剑师。”
水镜月点头,又一次原谅他了——铸剑师都是怪脾气,死犟死犟的。
当时水镜月去长安,主要是为了去探探李政的陵墓,因为她听人说那里存有几百年前的美酒。
李政的陵墓里宝藏无数,几乎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里甚至可能有传说中的长生不死丹,但是,没人知道那座陵墓在哪儿。
雷宗润听说水镜月知道进入李政的寝陵的路之后,对她的态度立马转了个弯,从罪人变恩人了,软硬兼施的逼她带他一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戏弄
雷宗润想来李政的陵墓,是听说这里有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所有的武器都是当时最负盛名的铸造师打造的。据说,当年李政下葬的时候,那些铸造师都被关在陵墓里,殉葬了。所以,陵墓里说不定还有那个时候的铸剑工艺图。
水镜月和雷宗润在这陵墓里转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两人到了一个布置成书房的洞室里,水镜月不知怎么的就生气了,转头就走。雷宗润只好跟上——这地方鬼气森森不说,还到处都是机关,他一个人走不出十步就能把命玩没了。
从那陵墓里出来之后,水镜月气呼呼的跟刚升起的太阳瞪了半晌眼,像是要将天边那火球吞下去似的。
雷宗润小心翼翼问道:“你生气了?”
水镜月偏头看他,眼神冷冽,“会喝酒不?”
雷宗润点头,“西域人生下来就会喝酒。”
水镜月起身,从包裹里摸出一个香囊,扔给他,“戴上,带你喝酒去。”
雷宗润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香囊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水镜月却是已经上了马,挥手催促他快些。
雷宗润跟着她走了一段,却发现越走越偏,山路越来越曲折,景色越来越幽深……虽说花香袅袅,莺啼燕转的挺漂亮的,可是,他却有些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人住吗?”
也不知是不是春色宜人,沁人心脾,水镜月心情好了些,“终南山,带你去见个人。”她说着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笔洗,扔给他,“呆会儿把这个给他,他会请你喝最好的酒。”
雷宗润看了看那笔洗,有些眼熟,惊然道:“李政陵墓里的?你什么时候拿的?”
水镜月撇了撇嘴,“什么李政啊,那根本就不是李政的寝陵!陪葬的兵马俑加起来都没一百个,李政的陵墓怎么可能那么寒掺?!”
雷宗润讶然,挠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比传说中的寒掺了些。不过,中原这边的规矩他不太懂,只觉得那寝陵太奢侈,比神宵宫还大呢。
雷宗润好奇,“那是谁的?”
水镜月伸手指了指刚刚扔给他的那只笔洗,“背后有名字。”
雷宗润赶紧翻过来看了看,有些茫然的抬头,“馨?这是个女子的名字吧?”
水镜月点头,“前朝最有名的一位皇后,睿馨皇后,东方馨。”
雷宗润更加惊讶了,“皇后不跟皇帝合葬的吗?我还以为那陵墓里至少会是个将军呢。”
“谁说不是的?”水镜月挑眉,“睿馨皇后是个传奇人物,她不仅仅是一位皇后,还是一位将军。御驾亲征不稀奇,皇后领兵,她可是第一人。她是那老头子的梦中情人,他收集了睿馨皇后一整套文房四宝,就差一个笔洗,老早就跟我念叨了,哼,居然敢耍我!”
雷宗润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这小丫头是被人给骗了啊,难怪这么生气。他瞄了她一眼,道:“你看,会上当的人不都是傻子,对吧?”
水镜月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人还挺有趣的嘛。”
雷宗润微笑,“我们这样,是不是你们中原人说的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水镜月拍他肩膀,“没错。”
两人在山中走了大半日,快日落之时,才在一处峡谷边看到一座茅庐。茅庐前有一片草地,一个男子正坐在草地上,他面前是一张石板,上面摆了酒,却没有饭菜。
这男子大概三十来岁,穿一身青衣,样貌很普通,不过,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风范,颇有教养,看着赏心悦目。
水镜月坐在那被当做桌子的石板旁,毫不客气的端了一杯酒,仰头,一口而尽,“好酒!”
那青衣男子给她续杯,淡笑道:“阿月,慢慢喝,后院还有,今日你想喝多少都行。”
水镜月眯了眯眼,“今日?”
“是今后。”那人连忙改口,“只要你来,我一定好酒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