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妇人听见她叫张大风作爹爹不由心里一阵难受,低低叹了口气。
这会儿兰姑端着两盏小碗入内,听见文玹最后那句不由皱了皱眉,将托盘放在桌上,端着一盏小碗放到文玹面前:“小娘子吃吧,这是娘子刚刚熬好的。”
文玹道了声谢,却没动勺,这边两个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且她此时亦是有些不安,其实毫无胃口。她看着年轻妇人问道:“你就是文夫人么?”
其实一进院子看她神情,文玹已经猜出来了,只是妇人一直没明说。
年轻妇人点点头:“我便是。”
兰姑问道:“小娘子既然一直住在山寨里,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文玹轻声道:“爹爹受了重伤,临终前把他当年如何抢了我去的经过告诉了我,又说我生身父亲姓文,当时是要去汝州上任县令的。”
文夫人颤声问道:“那贼人……”说了半句又改口道,“张大风已经不在了?”
文玹说是。
兰姑走到文夫人身边,低声劝道:“娘子,事关重大,总要问问清楚,相公如今身份不同了,只怕有心人……”
文夫人轻轻点头,兰姑便问道:“小娘子除了听来的话,可有什么物事可以佐证的?”
文玹道:“有条红色的小棉被,上面绣着‘玹’字,可……”
文夫人惊喜地望了兰姑一眼,又朝文玹催促道:“那条小被子你可带在身边?快拿出来。”
可那条小被子落在山寨里根本没带出来啊……
文玹为难地低下头,瞧见自己膝上搁着的一包物事,是成然在门口给她的,她进来后只顾瞧着文夫人并与她说话,这包物事就一直搁在膝上,完全被她抛于脑后了。
这会儿一瞧见,她记起成然交给她时说的话,他说这是孟裴嘱咐人去找回来,前日才送到的。
她不由心中一动,难道说……
她迅速解开包布,里面赫然便是那条茜红色的薄被,被子边缘有些破损了,但洗得十分干净,一角上用粉红色丝线绣着“玹”字。
六叔不是说大风寨整个都被官兵拆除干净了吗?这条薄被也不知会被丢在何处,想来是极为难找,居然真给找回来了……
没容她多想,文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过小被子,举在眼前细细地看。
文夫人用指尖摩挲着那个“玹”字,一滴滴泪珠落在上面,又一滴滴地渗入茜红色的缎面里:“是这条……是我亲手绣的……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可调皮的紧,在我肚里整日踢我。你是我们第一个孩子,相公早早替你取了名,说若是女儿便用玹,若是儿子便用瑜,我绣了两条……”
她放下小被子,朝文玹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泪汪汪地望着她。
文玹轻轻地叫了声:“娘。”
“哎!”文夫人答应了一声,又落下泪来。
兰姑轻声道:“小娘子远途而来,又累又饿了吧,先吃点什么吧。”
文夫人恍然醒悟:“看我……只顾着说话”,她对文玹道,“这碗羹你先吃着垫垫肚子,一会儿饭就该蒸好了。”
文玹端起那碗豆米羹吃了起来,米羮是上好糯米熬的,一粒粒米都煮得爆开了米花,加了糖霜,入口甜润柔滑,里面的赤豆也煮的酥软香甜。
这一口下肚,她才觉得自己是真饿了,一转眸瞧见陪坐在一旁的阿莲,便将另一碗豆米羹递给她。阿莲慌忙摆手:“不,我不……”
文夫人微笑起来:“吃吧,这宅子里没那么大规矩。”
文玹与阿莲正吃着,从门口走进一名手中拄着鸠头杖的老妇,身后跟着个年轻女使。
老妇容貌端庄,只是肤色略黄,头发全白,绑着黑色抹额,上缀珠玉,眉间、眼尾与嘴角皱纹密布,嘴角微微下耷,看着就是颇为严厉的性子。
“筱娘,我听阿梅说,有个小娘子上门来认亲了?”
文夫人本家姓卢,单名一个筱字,此时见文老夫人来了,便起身福了福:“娘。我正在问呢。”
文玹急忙放下碗勺,起身跟着行礼:“婆婆。”阿莲也慌慌张张地放下碗,赶紧站了起来。
文老夫人听见文玹叫她,却只是上下打量着文玹,眼神严厉,语气冷淡:“还不知你是不是文家的孙女呢!”
卢筱上前几步扶住文老夫人:“娘,我方才细细问过了,玹儿所说与当年劫案发生经过完全相符,她还带着我亲手绣的小被子。”
文老夫人睨了卢筱一眼:“当年她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一切事情不全是听那贼人口说的?至于被子更不能作数,任谁拿着这条被子都能来认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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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文老夫人冷笑一声:“那贼人将玹儿掠去, 岂是安的好心?怕是早就将玹儿摔死或捏死了。如今知道我儿当了相公,便又另找年岁样貌差不多的小娘子来冒认。”
闻言卢筱眉头轻蹙,不由又回头仔细看了看文玹。
文老夫人接着又道:“筱娘, 我知道你不愿去想玹儿已经不在了, 可你倒是想想, 那帮子山贼干惯了伤天害理之事,又憎恨为官之人, 看我们没有钱财可抢就将玹儿抢走, 为的不就是泄愤么?不管我们如何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他们还是把她带走了。你想想看, 那天杀的畜生能做出如此歹毒勾当, 难道还真能把她当自己亲生孩儿般养大?”
文玹知道文家人定会恨上张大风,他当年之举确实伤害文家人良多,且今日她乍然上门,文家人会满怀疑忌是正常反应,不但文老夫人对张大风满怀敌意,就连文夫人亦称其为贼人,只是顾虑到她的感受才改了口。
她告诫自己要忍着, 老夫人已经在怀疑她不是真的文玹, 一旦她显露出对张大风的维护之意, 就更不容易让文家人接受她了。
但文老夫人口口声声的畜生不停骂着,文玹再也听不下去,便为张大风辩白道:“爹爹不是你说的那样人, 那时候抱着我下车的老婆婆没抱稳,失手把我松开了,是爹爹伸手接住,救了我一命。要不是爹爹接住我,我当时就摔死了!他虽是山匪,却不轻易伤人性命,将我带走只是因为那时他想要有个孩儿,却没法娶妻生子。”
文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会儿没抱稳玹儿的就是我,你这就是说,是我要摔死玹儿了?”
文玹愤然道:“我没这么说,可爹爹也不全是出于恶意才抢走我的,这十二年确是他又当爹又当娘把我养大。他抢人虽然是大错特错,也害得你们痛失至亲,但他对我却真的是全心全意的好。”
文老夫人只是看了眼卢筱:“听见没,一试便试出来了,尽帮着那天杀的说话,我瞧她根本不是玹儿,怕是那畜生自己的亲女,临死前他把当年的事告诉她,让她来冒认的!”
卢筱却苦笑着摇头道:“娘,她自小被那人养大,一直当他是亲人,为他说话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为了和我们相认,把养大她的人说得一无是处,那成什么人了?”
文老夫人气得直拿手中鸠杖敲地,伸手指着她道:“糊涂啊!糊涂啊!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你知道成周如今是什么身份地位,多少人想和他攀上关系,十多年了玹儿都杳无音信,他一当上丞相,她就找来了,不是看中他如今的地位,不是贪图富贵,还能是什么?!”
见老夫人气得手都抖了,女使阿梅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言劝道:“老夫人,慢慢说,别气坏了身子,不管小娘子是不是真的,慢慢问都能问清楚的。”
卢筱取出一封信递过去道:“娘,玹儿不是自己找来的,是端王二公子找到的,二公子还写了封书信说明此事。”
文老夫人老眼昏花,灯火下哪里看得清上面这许多的字,只仔细看了看信末的署名和私印,这才平静些了,又问道:“你都仔细看过了?他说是怎么找到的?”
卢筱点点头:“我都看过了,玹儿被他找到时,只知成周当上了县令,其他什么都不清楚。还是二公子查到成周的名字,才知成周如今身份。”
文老夫人沉着脸看向文玹:“对寻常人来说,县令也是个不小的官了,那畜生死了她无所依靠,想攀上门官亲也是好的,便一门心思地来投靠成周,只是没想到成周已经当上了丞相。对她来说,岂不是比预想中好上千倍?”
文玹听到此时已经不想再听,起身朝文夫人行了一礼,站直身子后也不看老夫人,只朝文夫人道:“文玹今日确实冒失,实在是不该上门来认什么亲。多谢文夫人肯见我一面,听我说这些话。时候不早了,文玹就此别过。”
卢筱听她连称呼都改了,急忙站起来道:“玹儿,你别多心啊,你婆婆只是多问几句罢了,不是怀疑你。你放心,娘信你是真的玹儿。”
文玹缓缓摇头,她来京城寻找亲生父母,不是想找什么依靠,她有能力靠自己活下去。只是在这茫茫世间,知道自己这原身还有父母在世,想要见见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也只有在淮县的怀志书院前,听孟裴说了文成周的过往事迹,她才对这未曾谋面的父亲产生了一份仰慕之情,想要看看这样的文相是何种风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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