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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 (奕浅)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清王府,叶玄旻跟我说他没有理会灵淑的尸体,只是不想他用那么多赏赐换回来的东西在那种充满尸臭的地方待太久,所以才把我带了回去。”灵徽将匕首收起,也将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擦干,彻底平复了情绪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清王府,直到今年三月的时候跟叶玄旻去齐济的路上意外与大哥你重逢。”
  宋适言没想到灵徽看似波澜不惊的五年幽禁生涯里居然充斥了这样强烈的情绪,他在外经历枪林弹雨、各地潜伏,而灵徽则在那间深宅里遭受了五年的精神折磨。从灵徽的讲述里,他不禁对的这个妹妹的成长深表同情与怜惜,也开始重新思考她最初的提议。
  “你就一定相信叶玄旻会把太子也交到你手里?”宋适言顾虑重重道。
  她本想脱口而出地给予肯定,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停住,她也在困惑,究竟是什么让她从对玄旻单一的痛恨里衍生出了信任,并且这样坚定地认为他不会欺骗自己。但无论她怎么想,有关玄旻的一切,除了那双始终冷淡无情的眉眼就只剩下那两次她根本不想再记起却无法被抹煞的亲密接触。
  她不能将那样等同于羞辱的事告诉宋适言,也同样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她对玄旻的信任,只是在沉默之后点头道,“就算最后不是我亲手杀了太子,叶玄旻想必也不会放过他。而且这次如果能够除掉宇文宪,对我们而言有利无弊,不是么?”
  宋适言眉头紧锁,长叹道:“我们的大计却要依附他人之手,还是叶家的人,我……不甘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今夜是我来劝说大哥的,这个罪人自然是我。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当真能够光复大梁,我必会为今日行为作出交代,与大哥无关。”
  宋适言惊讶于灵徽这样的言辞,抬首间只见灵徽坦然无畏,然而眉眼见的落寞也清晰可见。他顿时想起昔日兄妹友爱的场景画面,却又对这样的现实无可奈何,最终喟叹一声,再不说话。
  “原本我还想要如何与大哥见面,既然今夜意外重逢,大哥又终于肯听我说话,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灵徽见宋适言犹豫之后终于露出妥协之色,这才与他说起之后的计划。

  ☆、第九章 迷云忽障目 难测是人心(一)

  灵徽回到穹州时将要天亮,她回客栈稍作休息之后便前往了城东的一处小宅,这里正是宇文宪手下副将侯保幸的住处。
  侯保幸这几日都在军营中并未回府,他自前来报信的家奴手中接过一只锦囊,看过之后即刻神色大变,当即从军营赶回府中。见到灵徽时,他颇为惊讶,万没想到靖王西雍派来的专使居然会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侯保幸是宇文宪手下的副将,却并不是与之最亲近的,同时他又与西雍暗中保持着联络,可以说是西雍安插在宇文宪身边的眼线。当初付易恒空报白丁一事被揭发,最先将消息传回建邺的就是侯保幸,但因为他的身份十分隐蔽,因此所知者不过了了。
  玄旻交给灵徽的锦囊里有伪造的靖王府信物,灵徽正是利用这个东西来见侯保幸的。她不想知道玄旻是如何得知侯保幸跟西雍的关系的,眼下只想尽快将穹州的事了了,好早些回建邺去。
  侯保幸见到灵徽的瞬间诧异得一时无言,盯着这个初初见面的陌生女子充满疑惑,回想起过去自己跟西雍都是通过书信联系,极少有派专使前来传达消息,心中不免生出疑窦,但灵徽却带来了靖王府的信物。
  侯保幸暂时压下心头的疑云,将信物交还给灵徽道:“姑娘是?”
  灵徽并未立刻接过信物,反问道:“候副将如果不知道我是谁,也就不会来见我了。”
  侯保幸再次将灵徽打量了一番,然而任凭他如何回想,也记不起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与灵徽见过面,毕竟眼前这初见的女子容貌娇美,让人见之难忘,他若当真见过必定不会记不得的。
  灵徽此时才伸手将信物从侯保幸收手接过道:“我与候副将并未见过面,不过我能带着这东西过来,候副将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外人。”
  侯保幸见灵徽举止从容,并不像有欺瞒之意。
  “我姓宋,单名一个徽,候副将可以叫我灵徽。”
  侯保幸终于知道面前这美貌如花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心中不由感叹灵徽这样的容貌并没有辜负先前那些传播的流言。他虽身在穹州,却也知道五年前太子与清王争美一事,而不久前靖王为了这个昔日的梁国美人与清王闹了不愉快的事也是人尽皆知,是以如今灵徽自报姓名,再加上她持有靖王府的信物,他也就基本相信了灵徽的身份。
  侯保幸虽仍有困惑,却已一改方才对灵徽的质疑,态度也就恭敬了不少,与灵徽道:“王爷何以会派宋姑娘前来穹州。”
  “唐公子为靖王处理其他要务,如今身在云丘不得分/身。靖王不放心穹州的情况,又知道我与那些梁国旧部有些关联,就让我过来探看,顺便拜会候副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灵徽道。
  侯保幸揣摩着灵徽的话中深意,却也没觉察出异样,见灵徽面色严肃,他思量之下便将穹州近来的情形与灵徽交代道:“自从付易恒将军被问罪,宇文宪将军重掌西南大军之后,穹州的的军备确实在慢慢恢复。不过以宋……”
  侯保幸至此微顿,特意去观察灵徽的神情,见她正仔细听着并未有特殊反应,只是对他忽然的停顿稍有不解,他便继续道:“不过以宋适言为首的梁国乱党一直在穹州附近滋扰生事,不断挑衅。但他们倚仗穹州城外的地形作为掩护,逃脱了宇文将军的追击,所以始终不能将他们彻底铲除。”
  “你的意思是穹州城外的地形反而是易守难攻?”
  “穹州三面环山,本也是易于防守之地,但因为敌人狡猾,被他们占据了山中一处险要,加上周围山峦叠嶂,他们便以此作为据点,一直对穹州以及周边地域进行骚扰。那里山地险峻,过去宇文将军带兵前往平乱却都吃亏在这上头,虽然也有过斩获,到底无法将他们连根拔起。”
  灵徽知道过去宇文宪和付易恒为了争夺西南军权而两相制衡,谁都不愿意倾尽手中兵力才会导致宋适言有机可趁。之后穹州一带易帅换将因此元气大伤,宇文宪又要防着西雍另觅他人取代付易恒与自己争权,所以一直保留实力。说到底,穹州之乱之所以无法彻底平息,都是这些掌权之人私心作祟,才给了宋适言机会。
  侯保幸见灵徽若有所思,便好奇问道:“王爷是不是有了对应之策,所以才令宋姑娘前来穹州?”
  灵徽闻言相顾,目光却有些莫名,令侯保幸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也就没有再发问。
  灵徽见侯保幸低了头才道:“就这样解了穹州之围,候副将以为这功劳应该算在谁头上?”
  侯保幸听灵徽这样一问,即刻皱眉道:“自然是宇文将军。”
  “候副将知道宇文将军的上头是谁么?”
  侯保幸拱手道:“自然是当今圣上。”
  灵徽笑道:“候副将既然这样说,今日就当我白来了一趟,我也知道如何回去向靖王复命了。”
  灵徽甫要离去,却立即被侯保幸拦住,她先不发言,只是略微昂首看着侯保幸。见侯保幸人就犹豫不决,她便又要提步离去。
  侯保幸再次拦在灵徽面前,终于妥协道:“宇文将军上头之人,正是当朝储副。”
  灵徽依旧负手而立,神情倨傲地盯着侯保幸问道:“候副将身在穹州,远离建邺,需不需要我为候副将将如今中朝的情势细细说一遍?”
  侯保幸诚惶诚恐道:“末将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为何刚才候副将却要与我迂回问答?”灵徽尚为梁国公主时,尚且未以这等盛气临人之态待人接物,如今面对始终不肯全完相信自己的侯保幸,她唯有故作发怒以示对此的不满,幸而她本皇族贵胄,自身气度尚能支撑这样的佯恼假怒,当真就唬住了侯保幸。
  灵徽倘若只是质问还不能将侯保幸吓得跪地,当时她又将那只放了信物的锦囊重重丢去了地上。囊中信物就此露了出来,侯保幸但见信物,心头为之一震,这才失了神,跪道:“是末将一时糊涂,王爷但有吩咐,还请宋姑娘示下,末将必定遵从,极力协助。”
  灵徽低看侯保幸道:“候副将起来说话吧。”
  侯保幸忙将信物拾起并放回锦囊中,再将锦囊双手奉还给灵徽道:“王爷的意思是?”
  “该除的一个不留。”
  灵徽的冷言冷语令侯保幸暗暗吃惊,她眼中的冷锐锋芒也让久经沙场的副将心头顿生一股寒意,然而这句话的指代并不明确,他一时间并不能肯定灵徽口中的该除之人究竟是哪些。
  “靖王派我前来,自然是有意与梁国旧部联系,至于是杀是收,都需在一件事之后。”灵徽道。
  “王爷是要宇文将军……”侯保幸做了个再明白不过的手势。
  灵徽未置可否,只是继续道:“候副将在宇文将军身边多时却没有拿到他一丝错处,反而让他知道了付将军的秘密,这件事险些波及到靖王,也费了靖王好些心思才止住了事端,结果还是没能将付将军保下来,靖王为此颇有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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