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徐椀拿出绢帕来给自己擦汗,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娘,我回去洗把脸,有什么动静了,就让人去叫我。”
徐回自然是一口应下,正值晌午,阳光灼在地面烫的她脚直疼,快步回了后院,洪珠和洪福都躺在榻上打盹,一见她回来了,忙是给她去打水。
洗了手,也洗了脸,脑海里还是徐婼的事。
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时还牵扯不到一起去,用凉水洗了脸,人就精神多了,她在家也是坐不住,就让洪运赶了车,出去转了一圈。
可能是太热了,街上行人不多,马车两边的窗帘都挂了起来,能看见外面情景,洪运赶车往远了走了走,到了城边,果然已经禁行。
京中如今已经变成了不流通,却不知这种围困还得多久。
白白在街上闲晃了一个多时辰,徐椀可是被颠簸得困了,靠着车边就闭上了眼睛,洪运晃到家时候,她也已经睡着了。
叫了她两次,才把她叫起来。
下车,无功而返,徐椀悻悻而归。
她娘已经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回到自己屋里,也是倒头就睡了,本来以为睡不着,可沾了软枕就睡着了。
这一觉连一个梦都没做,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晚上了。
洪珠和洪福都推着她,说是叫了她半天了,屋里光线昏暗,只一盏小灯亮着,洪珠还遮住了大半灯火,徐椀睁开眼睛,还有点迷糊着。
洪福忙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快起来吧,主子来了,在后门处等着你呢。”
她一下清醒过来,坐了起来。
穿上鞋袜,这就往出走,洪福给她拿了灯笼,她提在手里,告诉她们了不许惊动别人,赶紧往后门处来了。
盛夏的天,真是说变就变。
白天还是响晴的天,到了晚上阴云密布,遮住了万千星光,外面漆黑一片,徐椀脚步匆匆,虽然无风,可她走得太快,裙角在脚边飞旋着,她的身影只在后院里一闪而过,这就到了后门处。
门口挂着灯,走出去,能看见郡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巷口。
她松了口气,拍了拍心口,慢慢走了过去,高等请她上车,她将灯笼递了他的手上,踩着马扎就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顾青城半阖着眼,看见她来了,懒懒伸出一只手来。
她握住,随即借力过去坐了他的身边。
他眼底略青,不过不损俊色:“睡着了?”
徐椀嗯了声:“事先说一声多好,都这个时候了,既然累了就回去歇着,干什么又来了。”
顾青城笑意浅浅,握着她的手,拿到唇边轻吻了下:“想和你一起看星星。”
可真的让人哭笑不得,估计他出宫的时候,都没抬头。
夜空当中,哪有星月的影子,知道他这一脸倦容,也是个累,她掀起一边窗帘,让他往外看看:“看看,有星星吗?”
他往外张望,看了一眼,笑。
徐椀挨着他,伸手拍拍自己的肩头:“累的话,就靠一会儿。”
四目相对,他脸色微怔。
随即,也靠了过来。
这一刻时,忽然都不想问他了,就还怎么依偎在一起,一直这样就好。男人枕了她的肩头上面,抬眼看见她耳朵上面坠着一个耳坠,是个珍珠的,伸手拨弄了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别担心。”
他这是来安她的心吗?
徐椀点头:“嗯,你没事就好,顾全你自己。”
顾青城也是笑:“很担心我吗?”
徐椀继续点头,伸手捂住了他的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她就要哭了,点点轻吻就落在她的掌心上,男人更是动容,抓了她手放了自己脸上:“再等等,半月之后,公主和卫衡成了婚,一切都结束了。”
他脸上似有笑意,她抚着,抬眼去看他,冷不防他坐直了身体,倾身过来,一手扣住她后脑向前,薄唇就落了她的唇上。
夜深时候,电闪雷鸣,宫里的老人都早早歇下了,据说这样的天气最不宜出去走动,因为后宫的冤魂太多了,她们会在那井里爬出来讨债。
雷声阵阵,承德宫里也是人心惶惶,这两日殿内常有怪事。
太皇太后的贴身东西,常常有人动过,分明就没有人来过,晚上她睡着之后,也会莫名其妙地跑到外面榻上去,她的胭脂水粉也常有人动,似有人用过一样。
有人说宫里闹鬼,被她呵斥了一番。
已经有两日睡不着了,女人喝了点安眠的汤药,被雷声震得头疼,她一身中衣,看着闪电惊过幔帐,忙是叫了声宫女:“春衣!春衣!”
可没人回应,她又叫了两声别个,也是没有动静。
恼意上涌,她忙是站了起来,一手揉住了疼得发紧的头,扬声又叫了下春衣,人影微动,幔帐之外,一个身影飘了过来。
她以为是看错了:“是谁?”
女人的笑声在这雷声当中显得十分诡异:“太皇太后把我给忘了?这才多长时间的事呢!”
这些年,宫里的冤魂得有多少,太皇太后怒斥出声:“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话音才落,幔帐被人掀了开来,一个人慢慢飘了过来,她脸上妆容很重,口齿处诡异地张着,像是笑,又像是哭,锦衣华服之下,光只腹部上血染了一片。
她怔住,随即后退,显然已经想起了这个人来。
闪电过后,笑声也轻了些许,空灵得很:“死不瞑目,还请太皇太后跟我同去陪陪我说说话吧……”
说着照着她就扑了过来!
“啊走开!”
第143章 葬身之地
接连下了好几场雨, 之后京都的禁行竟然解开了。
山路泥泞, 可徐家人赶到山里时候, 徐婼的坟头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陈姨娘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 可她眼花也不能两个人都眼花, 她哭着闹着非要挖开看看, 直说那天的确是有人挖走了女儿的尸首,徐瑾瑜虽然不耐烦, 但也叫了两个小厮挖将开来。
棺椁还好好的在, 也打开了, 徐婼和下葬时候一样, 穿着那时的衣服。
只不过她的脸上已经烂了半个了,众人不忍再看, 赶紧又埋了起来, 陈姨娘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山上也没什么人, 仔细又埋好了,徐瑾瑜带了陈姨娘和徐婳,这就回来了,他不叫这娘俩到处胡说, 只怕影响到徐婳婚事。
陈姨娘便不敢再哭了, 回了徐家之后,也只当是看错了。
雨后难得一个好天气,徐椀怔怔听着洪珠从前院回来学着陈姨娘的说辞, 恍惚出了神,家中无事,她打了伞,无所目的地,这就上了街。
轻裙在身,走了南大街上去,奔着霍征府院就走了过去。
在门口问了,说是在家,赶紧让她进了。
霍征是真在家,才有个媒人过来说亲事,他娘正是看着画像,满意得直点头,见她来了,赶紧迎了她过去坐下。
霍征娘把姑娘画像也推了徐椀的面前来:“姑娘瞧瞧这个怎么样,我们家这老幺可让我操心了,看了一个又一个,偏偏就没有中意的。”
徐椀低头看了眼,画中少女也是亭亭玉立,以扇遮面,露出含笑眉眼来。她回头瞥向霍征,挑眉笑笑:“我看着不错,但这得问他自己,我可拿不定主意。”
霍征本来就一旁站着,听她说不错,过来看了一眼:“嗯,真不错。”
徐椀身上有一种她独特的香味,是她自制的香袋里散发出来的,霍征靠近了些,不禁心旷神怡,一脸笑意。
故意站她身边拿过画像去,站直了仔细打量着:“这是谁家姑娘,我怎没见过?”
那媒人已经来他家很多次了,早已习惯了他这般腔调了:“姑娘家家的,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竟说笑话,你能见着几个?”
说这话时,她还瞥了眼徐椀。
说实话,当媒人的,京中及笄的姑娘们,她是真没少见,却从未见过徐椀,见她穿着打扮也是中规中矩的,没放在心上。
自当是看轻了去的,徐椀听出些个话音,只是失笑摇头。
霍征却是脸色突变,手里的画像一摔,啪地扔了桌子上面:“去告诉托你来的人,就说霍家那混小子,人不怎么样,眼光却是高,看不上他家姑娘!”
说着过来拉起徐椀手腕,直接拉了人就往出走。
徐椀也是挣扎着,诶诶地叫着他,生怕他闹得太不愉快了无法收场,他气走的媒人没有五个也得有三个了,名声在外,再找不到好姻缘怎么办。
可他真是恼怒了,也拽不回来。
出了家门,他才放开她,两只手都放开她了,举起手臂示意他不会再碰她,徐椀无语地看着他:“你这样,你娘都会想,你是因为我,所以才总不成亲,看,我又搅了你的婚事,其实吧,霍征……”
轻轻地,她叫着他的名字,叹气:“我今天是无事才来的,就想问问你近日有没有去宫里送料浆,没有别的事,等你有空了再说也一样的,你快回去吧,好好跟媒婆说说,以后还要依仗她的呢!”
霍征才不回头,只管往前走:“别管她,也没少她的银钱,哪个说了她一来就要成的,拿了我的银钱,就得给我做事,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