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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自悠然 完结+番外 (木天道境)


  老伯见傅清溪凝神伫立似有所得,倒觉意外,转而又露欣喜。
  老伯笑道:“原想请姑娘屋里坐的,看姑娘喜欢这院子,就请姑娘在这小轩里略坐一会吧。”
  说着将众人请进了一处小轩,四面开窗,中间的隔断也都是镂雕的,当此时节却不觉寒冷,想是里头另有机关。
  傅清溪落座后,又有仆人端了茶来,老伯笑道:“我们这里少有客人来,难得今日有贵客临门,请姑娘用茶。”
  傅清溪略皱眉道:“老人家,未知贵府……”
  她正想开口问此间主人的话,就听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客人请了。请恕老朽年迈失礼,因近日身子不适,着不得风,只好在此潦草谢过姑娘送赠失物之恩。还请……咳咳,还请姑娘海涵。”
  傅清溪赶紧起身道不敢,此间主人又道:“小姑娘此义举善举,老朽若言报偿,未免有辱姑娘善性高洁。方才听家中老仆言道在数术书厅里见过姑娘一面,想来姑娘也是向学之人。恰好老朽这里有两本粗浅旧书,想赠与姑娘,只当结个善缘。”
  他话刚说完,那老伯就从另一边出来,手里拿了个布包,夏嬷嬷赶紧接了过来。傅清溪根本不敢落座,正要推辞,就听那主人的声儿道:“此书名曰《学之道》,讲的乃是治学的粗浅道理。世人只以学之对象为高,却不知道那学之能之高低,才是修炼的紧要处。老朽今日便以此言告诉姑娘,以谢姑娘善德。”
  他这话一说,变成这一句话才是谢礼,那书到不算什么了。傅清溪也只好把方才要说的话咽回了肚里。
  陌生地方,又有个病得见不得人的家主,夏嬷嬷生怕那症候有什么不妥当,便赶紧催傅清溪离开。傅清溪对熟人尚无话可说,何况对着个见不着面的陌生老者,寒暄两句便起身告辞。
  那老伯送她们出来,还对傅清溪道:“那书上姑娘看了若有不明白的,只管来这里问。我们在这里还会待上一阵子的。”
  傅清溪只好谢过他的好意,只听着后头传来他家主子声声闷咳,哪里还敢存了日后再“请教”的心思。


第35章 悠然叟
  一回到府里,全是应例琐事,好容易晚边清静下来了,傅清溪才想起那书来。
  她一问起,夏嬷嬷就赶紧把那个布包拿了过来,又道:“啧,方才我听那老人家咳嗽声,就没了别的心思,这会儿一看,这包布也不寻常,竟是葛纱重罗的,姑娘看看。”
  傅清溪接过来一看还真是,心里就有点打鼓,解开来一看,里头两本秋色落叶纹唐绢面的册子,上头并无文字。翻开看时,扉页上写着“学之道”三个字,底下又有“悠然叟”的署名,想是此书作者。傅清溪略看了两页,叹道:“这还是个抄本……”
  夏嬷嬷在一旁都看在了眼里,便道:“只看这书的装帧就不凡了,想来今日姑娘拾了的那两本书恐怕真是极要紧的。”——若不然也不会以这样的书答谢了。
  傅清溪迟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可真叫我受之有愧了。”
  夏嬷嬷想的却是别处:“这书可实在有些扎眼……”
  傅清溪一看也是,这唐绢绣纹面的,若是放在书楼里恐怕得拿匣子收起来。心里想起那老人家的话来,笑道:“嬷嬷,咱们不说这书如何好看有益,反对着个封面想这想那的,叫人听见了笑话。”
  夏嬷嬷也回过神来笑道:“可真是的了,还当我们眼皮子多浅多没见识似的。”
  一旁杏儿笑道:“嬷嬷这话却错了,若是没见识的,哪里能看出这封皮的不凡来呢!我就看不出来,不过是个好看点的绢子罢了。”
  她们说话时候,傅清溪已经展开了书细读起来。“学习一体,学而无习不知真味;习而无学无通其理。”“为学之难,难在为,为者何由,心力也。”
  匆匆看过两句,要说有什么体会,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她倒有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便对夏嬷嬷道:“明日请嬷嬷给我裁些纸,同这书一般大小便好,我把这书抄上一遍也罢。”
  杏儿道:“姑娘又要抄书!费眼睛费力气,不如叫书楼那边给抄好了送来不是一样?”
  傅清溪道:“旁人抄录同自己抄录如何能一样,你真是胡说了。”
  夏嬷嬷点头道:“抄书是个好法子,也容易记住。姑娘放心,明日老奴一定会准备妥当的。”
  果然第二日一早,傅清溪就开始认真抄写起来,如此连着抄了两日,也抄了半本多书。这日正待再抄,柳彦姝过来了。
  见她又伏在案上,柳彦姝都摇头了:“这都上了半年的学了,还没上够?这好容易年下了才让歇几日,你不趁空儿好好散散,又弄什么东西!怎么了,难不成西京连本像样的书都没有,还要你从这里抄录了寄过去?!”
  傅清溪要水洗手,嘴里叹道:“我就晓得,你来了我就别想再干这个了。”
  柳彦姝道:“你不是想听些书院的事儿?我刚知道了一桩,急忙来给你报信的,你倒嫌我,既如此,我走了吧。”
  傅清溪笑道:“得了吧,要说赶紧说!要不然真叫你憋在肚儿里,看你晚上睡不睡得着觉!”
  柳彦姝想争口气一走了之,到底还退回来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要不是看在咱们俩打小的情分,你看我理不理你!”停了一会子,想必是把自己劝好了,才又开口道,“春上有千金宴你知道吧?”
  傅清溪点头,说道:“不是先生一早说了?若有意参加的,就自己交个作业上去。我是没那心思,到时候去不去还说不定呢。”
  柳彦姝压低了声儿道:“我同你说,这回不一样!听说……听说这回有冶世书院的来!”
  傅清溪一怔,又皱眉道:“你发烧说胡话呢吧!还冶世书院……这千金宴不过是几家子一起联办的,连个春考名录上的书院都少见,还冶世书院,说梦话呢!”
  柳彦姝也觉这话有理,再加上她本来在书院的长短事情上就没甚兴趣,自己皱眉想了会儿道:“那我也不晓得,可这话是真的,难道我还能自己编出来?说是这回千金宴上,会有冶世书院的人来。”
  傅清溪笑了:“冶世书院的人来?来做什么?来评审?来参比?还是……还是来吃酒的……”自己说着都乐了。
  柳彦姝一甩手:“嗐!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么一句,左右也同咱们没干系。”
  两人都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又说起年下的各样事来。
  她两个在越家长到如今,平日里就如这家里的姑娘小姐无异,只到了年节的时候就显出不同来。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家家祭祖,她两个外姓人自然没有跟着祭祖的道理。
  傅清溪的爹娘没了,她接到这里来之后没两年,祖父祖母也相继过世。只留下一个小叔叔,独自生活不易,就跑去南边投奔了外嫁的姐姐。算来也好几年没有音信了。
  柳彦姝虽有父亲在世,且一年里父女二人也能见上一两面,却从来没有把这闺女接回家去过。说起来总是家里太远,不想叫柳彦姝受那舟车劳顿之苦,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只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因此一到年下,虽年节份例一丝不少的,可她两个许多场合不适宜露面的,能露面的场合也是些同自己离得甚远的应酬,是去也尴尬不去也尴尬。
  小时候不觉得如何,如今一年年大了,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到底是借住在亲戚家中的外人罢了。傅清溪忍不住这么想着。
  可这一回的年节却同往常有些不同起来。先是几个教习先生轮番往府里来了,再是许多亲戚姐妹都指了事告了罪没有出来赶年节下的各样热闹。连越府里的越芃、越萦几个,除了定例的晨昏定省都几乎整日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日越家刚请完了年酒,傅清溪同柳彦姝也跟着连着热闹好些日子了。晚上柳彦姝忽然跑来道:“上回说的事,竟是真的!”
  傅清溪正同桃儿杏儿一块儿看一个琉璃镇碎花的小摆件,听柳彦姝说得不着头脑,便随口问道:“哪件事儿?”
  柳彦姝急道:“你还做梦呢!哪件事儿?自然是冶世书院那件事儿了!今天同鲁家姐妹们说话,我见有几个姐妹都没来,就说最近是怎么了,莫非是什么时气?怎么这许多人这个事那个事的不出来!小五儿才告诉我说她们都在预备开春千金宴的事儿呢!我就忽然想起上回那闲话来,试探问道‘想是冶世书院来人的缘故?’她见我都知道了,便放开了同我说起来。抱怨家里催逼着她们投文上去,只说哪怕给人留个印象,都是天大的好事什么的……”
  傅清溪这下也十分意外:“啊?这事儿还是真的?!那冶世书院怎么会来咱们这里?!”
  柳彦姝道:“也不是打着书院的名号,只说是一个里头的积年先生,同宋家那边有些来往,今年千金宴恰是宋家为主,就请了人来看看……总之如今一个个都疯了,拼了命想要在千金宴上拔头筹。冶世书院!那是什么地方儿!若是能得了一句赞,只怕比十个加恩令都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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