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商户都说,嘉州杭家重义而不重利,如今杭家主视死如归,倒是真令人佩服。”阮弗道。
杭家主显然是隐忍了许久,听到阮弗这么说,只死死地盯着阮弗,确实没有在开口说一句话。
阮弗眼眸微动,“既然如此,杭家主为何不认罪,据我所知,在嘉州的时候,已经有过审理,杭家已经有人承认参与了这件事情并为此提供了证据,并且,为此,杭家已经牺牲了一个继承人,杭家主这又是何苦?”
说起这件事,杭家主的神色便变化得到比较明显了,虽是双手被锁链锁住了,但他还是仅仅抓着大牢的的架木,双眼凶狠地瞪着阮弗,“承认?若非屈打成招,又何来杭家供人之说!就是因为你们这无眼的朝廷,就是因为你们官宦勾结,才逼得我杭家陷入这般境地,孟长清,他日回想,你良心何安?你良心何安?”
他声音越来越激动,已经激起了周边牢房的人的情绪,也纷纷站起来,杭家主的声音在大牢里传远了,周围也纷纷嚷嚷起来了一些东西。
牢房的主事见此,进来呵了一声,“都闭嘴!”
说罢他走到阮弗的面前,“阮同知?”
阮弗摆了摆手,看着依旧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杭家主,轻轻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上前来的牢房主事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
牢房主事脸色微变,最后还是犹豫地退了下去。
杭家主已经平静了下来,阮弗皱了皱眉,“刑部将会跟进这件案子,嘉州假币的案子还在追查,杭家主确定要继续眼前的局面?”
杭家主不再说话。
阮弗眼眸微垂,语气不急不缓,在昏暗的牢房中显得有些低沉,“在辰国,各家商户对杭家的评价一直都很好,杭家主只想着杭家与这件事无关,杭家是被屈打成招,不妨想想,既然如此,为何杭家还是被拖入了这一摊泥潭中。”
她说完,深看了一眼杭家主,便不再多言,视线在周围的牢房绕了一圈,便直接离开了,最后离开之前,阮弗在嘉州知府的牢房前停留了一瞬,显然,杭家主这边的动静已经传到了嘉州知府曾广那边,见到阮弗的身影,他便不断呼喊,声音凄惨也显得有些无力的滑稽。
不过阮弗却没有走进,只远远看了一眼曾广那边的牢房,皱了皱眉便直接出去了。
只是阮弗不知,在自己离开刑部大牢之后,牢房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刑部尚书严大人直接随着阮弗出了刑部,走了几步之后才问道,“不知阮同知在见过这些案犯之后,可有想法?”
阮弗笑了笑,“陛下只是让我代理监审,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件案子里,今日来,只是看看此次嘉州假币案的案犯罢了,至于如何办案,我确实不熟悉的,还要劳烦严大人费心才是。”
听到阮弗如此说,刑部尚书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阮弗这么说,确然让他放心了一些,这件事,元昌帝下了旨意让阮弗跟着,可他还担心阮弗会因此而插手或者做别的什么,他对阮弗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这女子比之寻常人能力还要出众。
“分内之事,何来劳烦之说。”刑部尚书的语气也松了一些。
阮弗点点头,“严大人的能力,陛下还是放心的,阮弗早听闻刑部严大人刚正不阿,正直严谨,我也相信严大人的能力。”
严大人听此,神色却有些肃然,他知道,阮弗的某些话,在某些时候,可以被当成元昌帝的意思,这番话,说是阮弗的赞扬之语,未必没有元昌帝暗中的意思。
看来,嘉州假币的案子,是要慎重对待了。
送走了阮弗之后,严大人赶忙召来了属下,仔细吩咐了一些这次案子的各类事项,刑部开始忙活的日子,便到来了。
右相府的书房里,阮嵩刚刚得到消息,“大小姐去了刑部牢房?”
“是,进去了一刻多钟的时间,而后,刑部尚书亲自将大小姐送了出来。”
阮嵩点了点头,神色虽是有些深沉,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
阮奇有些犹豫,“相爷?”
阮嵩摆摆手,“她想去便去吧,不用理会。”
“是。”
回到了浅云居之后,阮弗坐在书案后边想了想,便将青衣召唤了进来,“青衣,穆家在生意上与嘉州杭家也有交接往来,你看杭家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杭家牵涉假币案的事情青衣自然已经知道了,并且也知道阮弗今日去刑部见了杭家主,当即皱了皱眉,道,“说起杭家牵涉了嘉州假币的案子,青衣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杭家在商界的口碑一直很好,穆家几番与杭家之间合作,对杭家主的为人还是了解一些的。”
如今做生意,自然要多对方有所了解,而阮弗也知道,穆家有不少在嘉州的生意当初都是直接找杭家进行合作的,听到青衣这么说,自然不会怀疑太多,但却沉默了。
“小姐可是为嘉州假币案忧心?”
“像你一样,说杭家与完全这件事有关,我也的确不太相信,只是,现下所有的证据却都指向杭家,今日我去看杭家家主,见他虽是不甘,却也不见得有过太激烈的反抗,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合常理。”阮弗笑道。
何止呢,按照得到的消息,杭家家主最看重的继承人在本次案子中因为反抗被误伤而死,并以此作为要挟,可看今日的杭家家主,在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对这件事的反应,确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毫无回环之地的绝望。
青衣抿了抿唇,“青衣虽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复杂与曲折,但是,诚如青衣这些年的经营一般,不论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何,一个人做得再好,也总有些见不得光的地方,穆家如此,杭家自然也是如此,另外,杭家内幕有些复杂,上一次穆家与杭家的合作已经是两年前了,当时,便已经隐隐传出杭家内部为争夺杭家在嘉州外部的经营而有些内斗。”
每个家族之间,或者说每个人员相对复杂的家族之间,都会存在这样的情况,何况还是杭家这样的家族呢。
“哦,说说看。”阮弗眼眸微动。
“当时我们对这件事并无深入调查,只是知道,杭家二房有这方面的野心罢了,当时与杭家之间的生意,二房有插手的想法,不过能力不足,尚未造成什么影响。”
阮弗点了点头,在翻开桌案上的折子,“如今杭家涉案名单上,却没有杭家二房的名字。”
青衣抿唇道,“嘉州民间当初已有传言,说是杭家已经分家了。”
“原来如此。”拍了拍手中的折子,阮弗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大早,原本该是安静的晋王府便被一个声音打破了,玉无凡难得敢语气不善地匆匆踏入晋王府,“四哥,这日子没发过了!”
玉无玦并不理会她,手中拿着一只画笔,正姿态娴雅地描摹院中还在盛放的玉兰花,听到玉无凡的声音,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玉无凡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大半,这时候人也是生龙活虎的,“这一趟我都不知自己到底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怎么总有一批人不怕死地来找我?”
昨夜,济王府又迎来了一批人,这已经是自他回到永嘉之后的第三波人了,即便那些人伤不了他,可这样不顾性命想要灭口的行为不仅愚蠢也很累人好么?
“如今你不是相安无事?”玉无玦暗淡道。
再落笔,一幅清晨玉兰带露盛放的画作已经跃然纸上。
玉无玦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这才正眼看向脸色并不好的玉无凡。
玉无凡也有些泄气了,“这帮人真是不要命,不能把我如何,却也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两拨人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便是玉无凡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这样的行为,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有猫腻么?
玉无玦瞥了他一眼,道,“假币的案子,刑部已经在审理。”
玉无凡有些担心,“嘉州假币带回来的证据全部指向官商勾结私造银钱,可我们查到的俨然并不是这些,四哥,负责这件事的是阮嵩,背后是不是……”
玉无凡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从他的神色中已经能让人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从阮嵩查回来的证据中,全然没有对银监被杀和嘉州矿料短短几年全部消失,矿料与生产的假币不一致的信息,若非这件事没有暗中调查,或可蒙混过去,可经过暗中调查之后,这一个怀疑随着相关案犯被送回永嘉,却让人更加怀疑了。
玉无玦眯了眯眼,“阮嵩是如何的人,你还不清楚?”
但玉无凡有些担心,“可他是长清的父亲。”
玉无玦淡淡看了他一眼,并不说什么,倒是于无凡有些不太明白了。
在两兄弟还在说什么的时候,无棋抱着一只信鸽而来,“王爷,有消息传来。”
玉无玦嗯了一声,接过无棋递上来的消息,缓缓打开,只稍看了一眼,便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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