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后来去没找到,原来是让他捡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的?”秦未板着脸问。
“我,就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而已……没上去,我发誓!”叶长安怪自己多嘴,一不小心就暴露。
陌遥笑起来,“邢帮主对上次的事很过意不去,托我跟叶娘子赔个不是,说这次就算他欠你跟秦将军一个人情,往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他,扶摇帮定会帮忙。”
邢山这是又想来挖墙脚吧,当着秦将军的面,叶长安态度非常坚决,表示不会跟扶摇帮如何,不过心里却琢磨着搭一个人情也不错,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与秦未吃过晚食后已至天黑,街上没什么人,叶长安揉着肚子心满意足,问道:“秦将军,陌遥娘子到底是什么人那,好像黑道白道官道都很有面子呀。”
秦未敛着眼睑,“她么,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不属于洛阳城啊……叶长安似懂非懂,“那还是蛮厉害的,我看叶娘子人不错,花蚊子这样不懂事,她都没有说什么,可惜花蚊子是大烂人一个,一点看不出来人家陌遥娘子的人情。”
秦未不置可否,明显不太想谈论他们二人的事。
“你今日见官家如何?”
“还好啊,官家挺给面子的,答应放过周芙,只是说一月后要她们下场比赛。”
秦未皱眉,“你应下了?”
“是啊,不然如何,两条人命呢。”叶长安无所谓道,“是柔然使团要来是吗,不怕他们,一月也能把他们打趴下!”
秦未笑,“这么有信心,我倒不好打击你了。”
“秦将军,还没恭喜你呢,总算不用出征了,于伯肯定安心了吧。”叶长安脚尖踢了一块小石子。
都在传解决关陇困境的人是长公主的夫君,嗯,应该有长公主的面子在吧,叶长安不懂这里头的牵扯,明明是雪中送炭的好事,秦将军亦不用出征,但她就是隐约有丝失落在心里徘徊。尽管她嘴上说要跟他一起出征,但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把握可以保秦将军活命,可是放在长公主手里,一切又这样迎刃而解。
她果真是离秦将军的世界太远了,差了十万八千里,丝毫没有靠近的可能,既然不能靠近,那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秦未弯弯嘴角,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坊门处等着的人,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似乎说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隋小将在等你,快跟他回去吧,蹴鞠赛的事不用担心,你尽力便是。”
“咦?还真是他,肯定是饿了吧。”叶长安冲隋衍挥挥手,然后跟秦未告别,“谢谢秦将军的晚饭,我先走了。”
秦未笑着应了,远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夜寒侵入他单薄的衣衫,他才抬头看了看天,冬日要来了呢,他想。
正文 089扶摇帮
洛阳城的冬日比想象中要凉一些,不过和风暖日,并不难过,日头出来的时候暖洋洋的舒适。
叶长安一早进宫,太阳出来的时候,娘子们已经晨练完毕,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宫城外每天都有她们的影子,不再是最初懒散拖沓的样子,尽管还是追不上叶长安,但能坚持跑完已经难能可贵。
离柔然使团进洛阳没剩几天,叶长安琢磨着要领她们跟别人赛一场才是正经,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磨了许久,比赛的对象也几经考虑,最后她决定找邢山帮忙。
当然宫中有许多经验丰富的球侍,长公主府中也有,不过叶长安以为对这些刚上手的娘子而言,经验不见得能帮她们,别人的经验都是纸上谈兵,得她们日积月累自己琢磨才是正道,她们眼下可能更需要加强应变力,而不按套路出牌的扶摇帮兄弟正合适。
不过这事得暗着来,不止秦将军不能知道,娘子们也最好不知其身份的好,于是叶长安暗中托陌遥娘子牵线搭桥,联系上了邢山,邢山应的很爽快,地方他来安排,人尽由叶长安来挑。
趁着某日沐休之时,叶长安去到扶摇帮老巢所在地,四夷坊。
四夷坊与四夷馆一西一东,皆在南郭门外,伊河落水之间,顾名思义,四夷馆乃是供四夷各国人居住的馆区,而四夷坊内多是工巧屠贩为主,又兼能工巧匠遍地,是个繁华热闹又鱼龙混杂的地方。
叶长安还从未来过此地,因距离内城有距离,她还特意骑了六顺出来,六顺自从进了洛阳城,便一直养在秦府的马厩中,她平日进宫或上职多步行,倒有日子没牵它出来溜溜,今日猛的一瞧,肥了一圈。
六顺身为一匹马,完全没有向着身姿矫健的方向发展,反而要面临肥头大耳幼年发福的危机,一身毛倒是油光水滑的比以前好看些,但骑在它身上的时候,叶长安总有种骑骆驼的错觉。
“六顺啊,你再这样发展下去,就只能把你当猪养了。”
六顺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进了洛阳城也毫无自卑感,走在大街上好似大王巡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因为大多人无法一眼看出它是个什么品种,还当是外域出来的新品。
六顺对它胖了的事实非常不认同,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健硕如从前,没用叶长安驱赶便哒哒哒跑起来,自以为威风凛凛,实际速度十分堪忧。
至四夷坊时将尽午时,有扶摇帮的眼线恭候,引她去往市东適商坊,此地工巧屠贩为主,大都是资财颇厚的财主,穿过人烟旺盛之地后,住宅渐稀,有几处占地不小却荒废了的宅院,估计就是扶摇帮兄弟聚集地。
不来一趟很难想象,扶摇帮的规模比她意想中的还要大,此地看似荒废无人,实际三五步内皆有眼线,从进四夷坊开始,什么人都难逃他们的掌控。
行至一路口处有一老槐,树下仰躺一个郎君,好似在晒太阳,叶长安走近他才睁开眼,吊儿郎当的与她打招呼,不过语气中带了几分热络的调侃,看来是没把她当外人。
“呦,可算是把叶娘子盼来了,您这骑的是……驴?看着可真有福气。”
六顺哼哧了一嗓子,表示不服。
这人并不脸生,叶长安认得他,正是当日浮桥上的一个人,而且被秦将军踢断的腿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
“有劳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嗨,您给面子,叫我老鬼就得,亏了秦将军踢我这一脚,我能得两天松散日子过,不然哪来的这好差事等您,我们邢老大可盼着您来呢。”
老鬼笑的意味深长,叶长安跟着笑,并不着恼,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自有乐趣,看上去粗鄙不上台面,其实很有意思。
“不过叶娘子您这驴不成,骑着掉身价啊,回头兄弟们送你一匹上等的,倍有面子!”
“我这马看着不成,倒是跟我一路生死过来,有情分,习惯了就成,不计较好坏。”
“一看您就跟我们这起子人对路,说话中听!以前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对您多有得罪,既然进了我扶摇帮的地盘,今后我老鬼就认你是兄弟,别的不说,浮桥上我服!”
叶长安笑起来,不多时二人就进了一处大宅院,这院子看着破烂烂,进去却井然有序,看架势,应当是邢山常居之地。
进到后院的地方,不见假山林石,遍地都是衣着随意的汉子,有酒有肉有打有闹,往里看去,邢山正赤膊与几个兄弟过招,热火朝天。
一轮较量过后,众人纷纷起哄叫好,邢山拎了一坛子酒对口豪饮,好不过瘾,一坛酒饮尽,空坛随手一扔,接了底下人递上来的巾子擦汗,一边套上外袍朝叶长安走来。
“叶娘子别来无恙,这是想明白了要入我扶摇帮了吗?”
众人起哄,“老大您倒是矜持些,别把人叶娘子吓跑了!”
“唉,谁说老大不矜持的,你们没看见他今日套上衣裳了吗,往日哪里见他如此!”
“哈哈……”
“都滚犊子凉快去,再嚷嚷罚他掏茅房!”邢山吼了一嗓子,众人不见消停。
“邢老大何必旧事重提,我说了只做老大,你又不情愿让位,我这里可没有商量。”叶长安并不在意他们打趣,“陌遥娘子应该跟您说了吧,我是来请各位兄弟帮忙的,是有些冒昧,不过江湖救急,算我欠您的人情。”
“我这人可不好白欠人情。”邢山故意拿乔打趣道。
叶长安无所谓,“那就只好算了,当我白求您这一回,哎呀可惜啊,这么美的一桩事,本来我还特意想着扶摇帮的兄弟来着。”
“什么好差事!老大您跟我们说说啊,哎哎叶娘子别走啊……”
有几个兄弟上前拦住叶长安,嬉皮笑脸道:“叶娘子您别上心啊,我们老大故意跟您闹着玩的,有人情好来往嘛您说是不是,您倒是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样的好差事。”
叶长安借坡下驴,便把跟娘子们蹴鞠的事说与他们听,“可都是难得一瞧的大美人儿,踢一场蹴鞠不亏吧?”
这些汉子们聚在一起,十句里九句都是浑话,如何能不愿意跟漂亮娘子往来,平日里何曾有过这样的美事,不用拼命不用如何,就只陪着娘子们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