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大司马的建议引来不少议论,假设关陇世家真的镇压不住,最后势必是要调动一部分京都守军,可眼下的问题是,柔然不日就要进洛阳,这种时候岂非过于冒险了。
官家蹙眉,“大司马可有良计?”
“臣以为若能有秦将军亲自领兵,当可事半功倍。”
秦未低垂着眉眼,事不关己的听着,高安这时候把他推出来,看似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实则是要他跟世家对立,吃力不讨好的事。
秦未自从回朝,从未得到什么重用,跟以前重兵在握的风光不可同日而语,甭管是官家要压他还是如何,反正是日渐失宠,大司马给他一个机会倒是无可厚非,何况秦将军不就是打仗拿手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如此倒是得到了不少响应,有秦将军在,哪怕不动用京都守军都没有问题啊,他一个人就能匹敌千军万马,关陇那几个世家算甚。
“臣以为不妥。”文显开口反对,“柔然使团进洛阳,秦将军理应留京。”
柔然此次议和,九成九都是为了秦未而来,若非秦未死而复生,又重伤柔然大将,柔然人怎么可能乖乖来议和,这种时候柔然人最惧怕的就是秦将军的威胁,一旦他卷土重来攻打柔然,柔然必定无法抵挡,所以缓兵为上,只能先装模作样来议和。
所谓有千军万马不如一个秦未,他坐镇洛阳,柔然人放个屁都要小心翼翼。
官家跟文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但架不住朝堂上复议大司马的人多,一早上就为了是否该让秦将军出征而争论不休。
在朝堂上大肆争论的时候,洛阳城几个世家也有些坐不住,官家对士族门阀防备已久,从对待关陇世家的态度上就能证明一切,何况其中还掺杂着不少其他家族,之中就有不少跟洛阳城牵扯至深的。
除了各家有子孙牵扯其中,其中提到的隋家更是了不得,正是武昌候之胞弟一脉,隋家出身关陇,除当地势力遍布,更有一个武昌候坐镇京都。武昌候那位弟弟就是曾经的车骑将军,后来告老还乡,便举家迁回关陇。
如果官家此次不予姑息,那武昌候没准也会受牵连,洛阳城其他家族也要损兵折将,是坐以待毙还是予以反击,就成了他们眼下首要考虑的问题。
……
叶长安今日跟隋衍约好去看住处,虽然已经暂时决定不搬走,但拜托了隋衍的事又不好反悔,故而如约而至。
今日一早,叶长安特意去阿玥那里买了几个牛肉饼带着,以防路上没有这样美味的吃食。
“尝尝合不合胃口,如果好吃,可得经常去照顾生意。”
隋衍正好没吃早食,香喷喷的吞了一只,赞不绝口,“好吃,我怎么不知道洛阳城还有这样好吃的牛肉饼,在哪呢,我回头叫属下都去捧场。”
“就在昨日去的顺遥坊,地方小,一般人找不着。”
“对了,我算了算你那份钱,大约可以在平阳坊寻一处不错的屋子住,如果你想去顺遥坊那样的地界,钱可以省下不少,不过那地方地小人杂,离官媒衙门又远,估计不太方便,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一个平阳坊就能抵大半个长乐县,所以叶长安并不担心跟秦将军离太近,不过秦将军住的那个地界,算得上是洛阳城中层以上,若非忽然天上掉下这么多赏银来,她压根都不会考虑在那里租房子。
“算了,我压根就不应该问你,还是我替你定了吧,我早就托人在平阳坊找了一家,正打算去看看,横竖赏银你也不肯拿,便有多少使多少,咱俩当个邻居也不错。”
叶长安:“……”
跟隋衍做邻居?那不得见天打架啊。
“你还别不乐意,有我这样的邻居罩着,保管你在洛阳城吃得开,往后的银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再有这样抓贼的好事,我先想着你便是。”
隋小将热心起来也怪吓人的,不过他说的无疑是不错的解决方法,住在平阳坊到底方便些,如果地方够大,将来蔡崇嘉孔小刀他们回来也够住,一举数得。
“如此就听你的,还得多谢你费心了。”
“客气了不是,是不是兄弟。”隋衍又讨要了一只牛肉饼,美滋滋吃着。
两人一道往平阳坊进去,去到隋衍事先看好的房子处,叶长安对平阳坊不甚相熟,只知道这块离秦府已经有不少距离,倒是不怕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事还能去瞧一瞧于伯。
房子没有秦将军的大,但是对她而言已经足够,她十分满意,正准备与房东详谈一二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几个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人颔首唤了一声,“四公子。”
隋衍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叶长安不明所以,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喊的是隋衍,她这才想起来隋衍是大家出身,不会是被家里发现他出来找房子了吧?
“四公子,侯爷请您回去。”
为首之人看着彬彬有礼,但隋衍却拒绝不得,手握成拳,不甘心道:“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隋衍临走示意她安心,叶长安担心的看他被领回家,脑海中忽然记起来她这次要说媒的人家,一拍脑门,只道自己糊涂,隋衍不就是武昌候之子吗!
难道她这次说媒的对象是隋衍?
正文 070反跟踪
武昌候府亦在永*康坊,跟秦将军府邸离得不远不近,奢华程度倒是上了好几个档次,隋衍每次回来,都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四公子,侯爷在书房等您呢。”
隋衍是家中庶子,生母早亡,他在家里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偏偏生为武昌候府的公子,他还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路过前院的时候,正遇上他二哥隋旭,隋旭此人生的风流倜傥,乃洛阳五公子之一,见了隋衍总要品评两句。
“四弟今日总算不穿制袍了啊,不是也一表人才吗,爹爹近日要给你说妇人呢,多注意点形象才好。”
这就是嫌他穿着不得体了,当然跟他们这些正牌公子哥不能比,隋衍向来也瞧不上,只客套行礼,“有劳二哥提点。”
隋旭今日穿的招摇,脸上大概又糊了三两斤粉,十之八九又要去勾栏院鬼混,隋衍被他身上的脂粉气熏的喉咙痒,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往书房而去。
武昌候行武出身,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现在老迈发福,但是眉眼间仍旧严肃,上来劈头盖脸就问道:“你要搬出去?”
“是,父亲。”隋衍回的干脆,“住在家里多有不便,故而打算搬出去。”
“家里如何就碍着你了?”
隋衍不答,武昌候又道:“你想出去也成,先把婚事结了,到时候你跟新妇若是不便住在家中,搬出去也无妨。”
隋衍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府里要顾忌面子,把个没了娘的庶子赶出去不成样子,只是他在家里一天也住不下去,如果有可能,他还想跑去战场,哪怕死在外头也认了。
“我已经托了官媒衙门,有合适的娘子,你得去见一见。”见他寡着个脸,武昌候问,“怎么,你有心仪的娘子吗,有的话跟我提一提看。”
“父亲,我已有心仪的女子,说媒的事还是算了,我想自己做主。”
“年轻人有自己的心思不是坏事,不过你是我武昌候府的公子,做事还是顾着大局,这也是担当的一部分,身份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抛就能抛的。”武昌候笑了笑,“让我猜猜看,你看上的娘子是跟你一道回来的那位?”
隋衍面上一顿,他说有心仪女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倒的确是叶长安的影子,不过他自己说不清楚,他只是想借此推脱婚事,但假如硬是要他娶一个妇人,那他宁愿娶叶长安那样的。
不过他不想害了她,家里可能会因此盯上她。
“这样吧。”武昌候斟酌了一会说道,“你可以暂时出去住一阵子,如果你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便做主把你从族谱除名,从此武昌候是荣是损都与你无关,当然,我随时欢迎你回来,至于你看上的女子,娶了她也进不得我隋家门,一切你自己取舍。”
隋衍愣住,从来都是他悖逆家中的安排,忽然之间把诸多选择摆在他眼前,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能搬出去总算是如愿,至于其他的,他会考虑的。
“多谢父亲成全。”
此时的隋衍并不知隋家要面临的局势,少年人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他仍旧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
叶长安房子没看成,便一个人往回走,在行至平阳坊外的四方道时,猛然记起上次被跟踪一事,心里一动,便故意放慢脚步,眼睛观察着四周。假如她没有猜错,跟踪她的那人与袭击她跟隋衍的那批人不会是同一目的,但凡混混帮派要复仇,向来都是成群结队上来就打,不会鬼鬼祟祟的找一人来探路。
她不疾不徐的走向巷子转弯处,闪身藏于墙侧,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她方才走过的路,不多时,果真出现一个郎君,看身型不像是上次那个,但这鬼祟的模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