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那几个骄纵蛮横的游牧部落和边陲小国时隔数月又重新联合起兵,像是背后多了什么大靠山坐镇,突然卷土重来,一往无前,着实杀了尚在休憩之中的赤羽军一个措手不及。
周帝本就在为太子一事所烦忧不已,如今又突生事端,只能先行派遣陈复率领五万大军前去
镇压,好借此一探虚实。
所谓知己知彼,但由于尚不清楚对方的靠山为何方神圣,那些游牧部落又素来骁勇善战,野心勃勃,情况并不容乐观。
但此刻在程金枝心里,天下大势的风云变幻,终究轮不到她一介女流之辈去扭转乾坤。
此时此刻,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敌人,早已从冷漠无情的程家人,变成了间接杀死她腹中亲儿,害她险些命丧火海的太子。
高珩早知程金枝心中有恨,为了不让她因为此事而郁结于心,做出一些冲动之举。
所以一直不想让她过多了解自己的计划,更不想让她参与关于夺嫡易储的任何事。
他深知失而复得的难能可贵,更明白未来的每一步棋,将会更加艰险重重。
而自从小恒被程金枝暂时收养入府之后,可能是因为王府上下从未有过孩子入住,虽然明知小恒和高珩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所有下人却都把他当成小世子一般礼数周到,悉心照料。又仿佛隐隐之中都在体谅程金枝的丧子之痛一般,让她深感欣慰。
不仅如此,高珩对这个孩子也很是喜爱,总会在空闲时教他骑马射箭,陪他玩一些男孩小时候喜欢的游戏,俨然扮演着一个慈父的角色。
最让程金枝感到好笑的是,每当高珩和小恒在一起时,她一喊小恒的名字,高珩也总会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以为程金枝在喊自己。
以至于后来,程金枝一看到高珩便一口一个“小珩”的叫着,即使是当着踏雪沈钧等人的面,她也照样叫得毫不含糊。
而这一切,自然也被处在同一屋檐之下的元熹公主尽收眼底。
程金枝这一恢复,她又再次如堕冰窖,再也得不到高珩的一点关心和怜爱。
她甚至有一种机关算尽,反倒替他人做了嫁衣裳的不甘与怨恨。
若非自己当初借污蔑高珩一事刺激程金枝,就不会有顾寒清后来的咄咄相逼,程金枝自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记忆。
更让她深感忧虑不安的是,再过几日,她在大周唯一可以依靠的兄长,就要依照楚王之令启程返回南楚。
如此一来,与故国远隔千里的她就真的成了孤苦无依的薄命红颜。
往后的日子,或许这一辈子,都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而自己只能把每一日都过成度日如年的煎熬,最后年老色衰,含恨而终。
这对于从来都不肯服输,心高气傲的元熹公主而言,无异于生不如死。
却不知道,从她如愿嫁入燕王府的那一刻起,一个巨大阴谋已经在悄然酝酿。
至于她,早已是那盘棋局上一颗随时都可能会牺牲的棋子。
而在程金枝重拾记忆那一刻起,便知道元熹公主当日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为逼迫自己离开所编造的种种谎言。
可她却根本无心计较,更没有去找这位南楚公主争辩过什么。
在程金枝看来,与其大张旗鼓地冲到她面前一通质问,倒不如对她视而不见,把她当作一个不存在的人。
只要她没有对自己产生威胁,程金枝也不想和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闹得太僵。
只是有时候,程金枝总会有意无意地回想起在高珩和元熹公主大婚那晚,元鹏对她所说的话。从沈钧口中得知,当日自己遇险时,高珩之所以能够及时赶到,是因为元鹏派人通风报信。
甚至在“官银旧案”中,也是元鹏当着周帝之面指证太子,差点就让周帝动了废储之心。
按理说,这位楚国皇子既然屡次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高珩的戒备之心理应有所放松。
可为何上次在宫中遇到元鹏时,高珩看他的眼神却这样古怪?语气也这般生硬?
否则按照太子如今尚为戴罪之身的境况,与楚人合作,许多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即使已经恢复如初,却还是有许多疑问萦绕在程金枝心间。
她既不想让高珩担忧,又一心想助他除掉太子,就这样暗中思虑了几日,某天高珩回府之时,却突然将一封请柬交给了她。
程金枝将其打开一看,原来是高勋和程秀凝的婚期将近。
于是,之前还在有心太子一事的程金枝,转而又开始担心起落入虎穴的高勋,实在一刻也不得闲。
第四百七十二章 自怨自艾
怀王府内,高琦正坐在窗边,静静地读着一本前人所著的诗歌典籍。
他是个不善交际,亦不喜热闹之人,除了日常进宫请安之外,多数时候总是留在府中平静度日,从不招惹是非,是一众皇子中最容易被周帝所忽视的那一个。
正当他抬手翻页之时,忽闻外头敲门声响,他便轻抬眼帘,淡淡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随着门被推开,只见府中的婢女清音一脸心神不宁地走了进来,当目光接触到高琦之后,眼中的不安之色更甚。
“殿下。”
她动作僵硬地欠身行礼,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紧张。
而看着清音这副反常之态,高琦合上书册,眼中泛起一丝疑惑之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奴婢…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而被高琦这么一问,清音立刻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极度惊恐的意味。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高琦是个性情温和之人,也从不严苛下人,正想抬手让她起身,却见清音用着几乎的颤抖声音回道。
“是...是景嫔娘娘的那支发簪……”
“发簪?”高琦眼波流转,沉吟片刻,便语带安慰道,“哦,没关系,这支发簪年岁已久,上面的珠花松动也是寻常之事,你若是修不好,我明日交给宫中的女官去修便是,你不必如此自责。”
“不,发簪上的珠花,奴婢已经修好了。”
清音神色惊慌地说着,继而从衣袖中拿出一方用帕子所包裹的事物,颤颤巍巍地递给了高琦。
“既然修好了,我更要赏你才是。怎么说,这也是母妃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高琦容色深沉地将手帕打开,在看到自己生母的遗物正完好如初地躺在锦帕之中时,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浅淡的忧伤。
“请殿下试试看,转动上面的珠花......”
然而清音的紧张之感却丝毫没有因为高琦的话而有所缓解,而是目光沉沉地盯着这支发簪。
“什么?”高琦闻言诧异地动了动眼睫,“听你这么说,难道这发簪还别有洞天?”
他一面说着,一面按照清音所说试着转动上头的镶有珠花的部分,却没想到只是稍一使力,竟然真的转开了。
“这……”
高琦眉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清音一眼,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等他再拧开几下,待簪身和珠花部分完全分离,视线触及簪身里所放着,一样类似于纸张的东西,高琦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出来,原来是一卷被卷得很细,且已经泛黄的纸卷。
“这是什么?这支簪子里,怎么会……”
“殿下,奴婢绝非有意窥探,实在是在修发簪无意间发现了其中奥秘,又因为心中实在好奇,这才将其打开。却没想到里面,里面竟然写着...奴婢实在害怕,思来想去,就算要受殿下责罚,也一定要来告知殿下,请殿下恕罪!”
听清音这么说,高琦已然意识到,这卷纸卷里头可能藏着什么让人震惊的秘密,一时间不由绷紧两颊,目光深邃地眯起了双眼。
在深吸一口气后,这才抿紧唇角,将纸卷徐徐地打开了。
…………………….
婚期一定,很快就到了高勋和程秀凝成婚的那日。
而且据程金枝所料,虽然听说程秀凝对这门婚事百般不愿,可在她内心深处,应该还是认可且满意这门婚事的。
高勋虽不及高珩那般地位尊崇,可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嫁入晋王府之后,她自然就和程金枝一样担上王妃的头衔,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这对从小就心比天高,自命不凡的程秀凝而言,也算是离愿景所差无多。
她素来不是个会打算长远之人,总是只顾及眼前利益,因此并不知道程家人的担忧。
尤其是她的生母刘氏,其实并不希望让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嫁与晋王为妻。
如今太子虽已经被罚去骊山守陵,可依旧在储位之上,足可见其地位的难以撼动。
往后一旦继位,按照太子的性情,第一件事必然是排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