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周帝以及在场众人全都满目疑色地看着地上这只木箱,皆想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何物。
之前明明在审问官银旧案一事,在周帝的雷霆盛怒之下,气氛一时严峻凝重到极点。
而顾寒清的出现已经让人始料未及,这时又搬上来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的东西,确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陛下,这是草民从一个江湖盗贼手中偶然间得到的。”
然而顾寒清并没有理会从周围投射而来的各种猜忌的目光,侧目给身旁的宦人使了个眼色。
由于箱子上的锁扣之前就已经被松动解开,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徒手便可开启。
随着一阵开锁声响起,就在箱子打开的那一刹难,周围全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阵沉闷却清晰的惊叹声。
就连神情肃然的高珩也立时眉间一跳,幽深的瞳孔中目光凛然,紧锁不放。
只见这木箱里头装着的,竟然是满满一箱排放整齐,且光亮如新的银锭。
从数目上来看,至少也有数百两之多。
当然,这在场之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高官,这些银两纵然数量众多,却还不足以让他们出现如此夸张的反应。
他们真正所惊叹的,是目光所及之下,这每一锭银两上特殊的标记符号。
但凡收入国库,为朝廷所用之银,每一个都会被标注年号字样方便入库,称之为官银。
而这些银锭上头,光从第一排上看,毫无疑问全都镌刻着这样的标记。
“这…这是国库的官银。”
周帝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笔迷人眼眸的钱财,胸口气息一滞,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少顷之后,突然抬起眼帘瞪大双眼,从牙缝里怒意深重地溢出一句。
“顾寒清,你好大的胆子。”
可面对周帝的龙颜大怒,顾寒清却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
因为此时此刻,高珩已经走上前来,从木箱中拿起了一锭银两放在手中。
在凝视片刻,看清楚上头的字样之后,突然神情很是严峻地抬头看了顾寒清一眼。
也就在这一刻,高珩突然意识到,顾寒清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燕王府去看望得救的程金枝。
是因为他在做一件他认为比起单单只去看望,更有意义,也更有价值的事。
比起站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看着她伤痕累累,昏迷不醒,自己除了伤心自责,怨恨愤慨却无能为力。
倒不如收起这份片面的矫情,去放手一搏。
只是高珩怎么也想不通,顾寒清到底从何处得到这笔牵扯出无数风波,早已在人间蒸发已久的官银?
毕竟在这之前,甚至在昨夜,他都对此事只字未提。
“正康二十三年。”
高珩回过神来凝滞目光,字句沉重地念出这几个字,心中也不由猛然跟着颤动了一下。
这个年号在外人听来或许平淡无奇,可是落在眼前这些知情人耳中,却无异于惊雷炸响。
“是毕州那批赈灾巨款被劫的那一年。”
岑风容色严肃接过高珩的话头,在视线对上顾寒清之时,眼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欣慰之色。
“你说什么?”
周帝说着面色骤然一僵,立时从龙座上站起身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这箱银锭。
再去看顾寒清时,眼中的愤怒之色已经褪去大半,转而阴云密布,隐隐闪烁着让人心生寒意的幽光。
“顾寒清,这些银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龙颜大怒
“回陛下,草民之前说过,这批银两是草民偶然间从一名江湖盗贼手上所得。草民的家族世代经商,为求得一方庇护,和一些江湖人士略有交情。而这个盗贼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传说是盗跖后人,据说有一双可以找出一切金银财宝的火眼金睛,行踪如风,江湖人称风无极。无论你将钱财隐藏得再深,但凡被他盯上,就一定会被收入囊中。”
而这时,岑风也跟着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个风无极臣也有所耳闻,但是他与那些普通的江湖盗贼不同,从来只盗取贪官污吏**商的钱财,还时常劫富济贫,救济穷人,也算是个盗亦有道的有义之士。”
“岑长司说的不错,所以这个人确实存在,且各地官府多年来都拿他毫无办法,而并非草民自己蓄意捏造。”
顾寒清不紧不慢地说着,突然将头缓缓抬起直视周帝,眸光骤然一紧。
“且偏偏如此凑巧,就在前日,这名盗贼盯上了太子在西郊的那座别院。”
即使顾寒清没有直接说出这笔失踪已久的官银从何而来,可这番话中俨然已经点名一切。
只是在高珩看来,无论是他口中这个身怀绝技的江湖盗贼,还是好巧不巧盯上太子别院一事,全都出现得太过突然,很明显有着临时刻意安排的痕迹。
毕竟自己昨夜才刚刚和顾寒清一同审问过顾晨的旧部,他那时明明还在为无力对抗太子而束手无策,坐立不安。
从收到告密信到周帝传召这短短半日时间内,不可能会突然之间发生如此顺心顺意的大逆转。
“太子在西郊的别院......”
周帝在口中喃喃着这几个字,整个人像是失了神一般,连脸上的皱纹都好似突然深了几许。
他此刻早已无心去理会这些鱼龙混杂的江湖之事。
就算此事还尚有疑点,可是他心中分明,这件官银旧案,包括程金枝的失踪和昨夜那场风波,太子都难逃干系。
加之如今有楚人在场,当朝储君失德,摆明就是在说自己管教无方。
这不仅是在给外人看笑话,打得更是他这个大周君主的脸。
“顾寒清,你休想血口喷人!本宫的别院里,怎么会有这些肮脏的东西!”
正当气氛紧张沉重到无以复加时,只见太子甩开两名的宫女的搀扶,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脸色更是像是在冰窟窿里浸过一样,透着瘆人且惨白的寒意。
“皇兄,我原以为贺太医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此看来,是我猜错了。”
见太子终于挨耐不住心性选择出面迎敌,高珩扬起下巴神色冰冷地瞟了他一眼。
“哼,你心里当然希望我昏迷不醒,最好是一辈子都别醒来。这样,你就将本宫的储君之位取而代之了!”
太子咬牙切齿地说着,在目光接触到周帝那张怒气充盈,却又寒气森然的脸时,心里一惊,慌忙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随后用极其委屈和沉重的语气拖着长音喊出了一句。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
按照太子的计划,他本来想借用昏迷的假象暂时息事宁人,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可当他在内殿听到元熹公主和元鹏这番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的言辞,尤其是当顾寒清将这箱不知从而来,时刻危及着他储君地位的赈灾官银搬上大殿时。
他就知道,今日这一劫,自己若是再不出面争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你说你冤枉?”
周帝容色凄厉地拧起眉角,嘴边划过了一抹嘲讽而又让人胆寒的笑容。
像是在讽刺太子这番虚张声势的无力辩驳,却更像是在嘲笑自己被太子期满蒙蔽多年的愚钝。
“你若是冤枉,你身上的伤分明不是珩儿用剑所刺,你为何要欺瞒于朕?又为何珩儿手中那支程金枝的发簪,与你的伤口如此吻合?就在刚才,衡王和元熹公主说得一清二楚,三年前在渡风关那场和谈,是你用万两黄金换来的!还有这箱官银......”
周帝指着面前这箱银锭,说到此处由于情绪波动太大,猛然抬手捂住胸口,双唇打颤。
而他身边的宦官见状急忙上前替他抚背顺气,眼波流转间却很是焦急地望向了殿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之后,只见周帝调整情绪重重地沉下一口气,这才再度抬起苍老的双眸,牙关紧咬。
“还有这箱官银,又怎么会如此凑巧和你的别院扯上关系?”
“父皇,这分明就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陷阱,想逼着儿臣往里头跳啊!”
太子俯下身来做了一个磕头的动作,凝重紧张的神情之下,眼角更是溢出了一丝畏惧之色。
“事到如今儿臣可以承认,儿臣肩上这道伤口确实不是三弟所伤,而是气不过三弟冤枉儿臣抓走程金枝,多番逼迫,所以自己用身上的锥刺所扎,想要多博得一些父皇的同情。但是有三年前那场谈和,分明是楚人忌惮我泱泱大周天威,自愿撤兵还朝,什么黄金万两,通通都是无稽之谈!”
太子说着侧过头去万般怨恨地瞪了元鹏一眼,满目皆是对他倒戈相向的质问和敌意。
在太子看来,即便有元熹公主道出真相在先,元鹏作为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的同盟,也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
“元熹公主对三弟满心爱慕,她到底是如何得到这门婚事,外人不清楚,父皇又如何不心如明镜?她现在是燕王府的人,自然一心会替她的丈夫筹谋。而衡王作为她的兄长,必定也会帮着他的妹妹。光靠这两个楚人的片面之词,父皇又怎能轻易相信?说不准,三弟早就与这兄妹二人勾结,想要对我大周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