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这番话虽然听来字句在理,可往深处一想便能找出许多破绽。
程金枝如今分明怀有身孕,若她真如玉壶所说得了所谓的“失心疯”,又有谁会愿意和一个疯女人生下孩子?
况且回想起她当时求助于自己时那无比认真郑重的的眼神,和那番清晰而有条理的话语,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神思不正常之人。
尤其是她在话中所提到的“燕王府”,更加深了这位老者心中的疑虑,让她对程金枝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
可他深知眼前之人并非善类,甚至连这座宅院背后都不知盘踞着一股怎样强大的势力?
他仅仅一介垂垂老矣的布衣之身,连面前这个婢女都抗衡不了,又如何敢去与这间宅邸的主人作对?
见这老者愣在原地却不答话,脸上满是进退两难的不安之色,显然对自己将信将疑,玉壶便更加肯定,他心里一定藏着什么猫腻。
“大夫,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你到底是不会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她不再继续刚才那些随口胡编的谎话,而是扬起下巴走近几步,骤然沉下了脸色。
“你既然身为医者,在病症上望闻问切这自然无碍,可是其他的事,尤其是那些你不该管的事,你若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助人为乐,那可就自惹祸端,自取灭亡了。”
“是...是...姑娘说的对,我是大夫,这辈子只知道治病救人,其他的,自然不会多管,也不敢多加干涉啊。”
“那你就告诉我,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否则今天,你就别想从这扇大门再走出去,还有你的医馆,以后恐怕也会在京城消失无踪了。”
听到玉壶如此直言不讳的威胁,他忽觉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脖颈处竟然赫然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老者形单影只本就心中胆怯,此时性命攸关之际,他更是顾不上再多加揣测,心中万分惊恐之余,便把程金枝交代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甚至连程金枝交给他的耳环都如实交出,再也不敢有分毫的隐瞒。
而看着手中那只做工精美的白玉芙蓉耳环,玉壶脸上却并未显出任何的喜悦,眼底深处相反还透着一抹淡淡的顾虑之色。
凝视良久,便将耳环默默地收入了衣袖之中。
……………………..
而此时的北院厢房内,程金枝满心都在祈祷那老者已经安然走出这座神秘的宅邸,正拿着自己的耳环去燕王府交给高珩。
她甚至觉得,只要一切顺利,自己今天晚上就能摆脱此刻的困境,回到王府,回到高珩身边。无论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在主使,只有她能顺利脱困,才不会给那个人有任何可以威胁高珩和燕王府的可乘之机。
才能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出这座宅院真正的主人,再做出反击之策。
除此之外,还有昨日刚刚嫁进王府,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的元熹公主。
情敌在大婚当夜无故失踪,至今杳无音讯,这对于那个一心想要独占高珩的女人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的大好事。
或许这个时候,她正躲在某个地方大笑出声,在心里一遍遍地诅咒自己人间蒸发吧?
正越想越气愤地攥紧了拳头,耳边又是
程金枝不以为然地抬头望了一眼,却见刚刚才离去不久的玉壶出现在门口,目光幽幽地停在自己身上,让她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是你?你又来干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燕王妃,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吧?”
玉壶抬手招呼下屋内其他两名侍女,丝毫不在意程金枝冷淡的态度,朝她迈步走了过去。
“你们把我抓来关在这里,还敢问我是否无恙,实在可笑。”
程金枝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抬起眼帘,神色轻蔑地打量了玉壶一番。
“真是没想到,你原来还在京城,还在替那个奸邪歹毒的太子助纣为虐。”
然而玉壶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燕王妃凭什么认为,我还在替太子殿下办事?”
“你如果不在替她办事,怎么还能如此安然无恙,明目张胆地活在这京城之中?”
程金枝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将双手枕在后脑勺,做出了一番不以为的悠闲之态。
“还是说,这家宅子的主人比太子还厉害,就连身居储君之尊的太子也畏惧三分?”
“王妃这么问,是在套我的话吗?”
“你要是这么容易对付,我当初也不用刻意使手段抓你了。”
程金枝闭上眼睛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装出了一副根本不想对她多加搭理的冷漠之态。
“那王妃一定很后悔,当初大发慈悲,就这么放虎归山吧?”
“放虎归山?”程金枝听闻语带嘲讽地侧目斜了她一眼,“你顶多只是一只狡猾的黄鼠狼,做百兽之王,你还不配。”
“可王妃不知道吗?一只狡猾的黄鼠狼,有时候往往比百兽之王更能窥伺人心,一招致命。”
玉壶笑吟吟地说着,刻意低头理了理略有皱褶的衣袖。
随即从袖中拿出被程金枝看作是求救信号的,那只性命攸关的白玉芙蓉耳环,抬高手臂递到了她的面前。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大海捞针
离程金枝被人绑走已经过去整整一天,除了能够肯定她尚在京城之外,高珩派出去的人秘密在全城各处进行搜寻,最后却都无功而返,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加之那批人行事很是小心谨慎,撤退之时又以迷药将顾寒清迷晕,以致连他们离去的大致方位也无法确定。
而他们对顾寒清所用的迷药,也只是随处就可买到的迷魂散,并不能由此入手追查那批杀手的身份。
在如今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在这诺大的京城中找一个被人刻意藏起来的人质,无异于大海捞针,纵使高珩派出的手下各个都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可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不过在隐隐之中,高珩其实早就意识到,程金枝此次失踪就像当初他们设计绑走程衍那双儿女一样,对方既然没有将其直接杀害,自然是认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比如说,用她的人身安全来威胁自己,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而会使用这种卑鄙手法的,高珩头一个,就想到了对他恨之入骨的太子。
只是让他心中存疑的是,太子一向沉不住气,既然已经过去整整一夜,他若是真想借此打击自己,没道理至今还未有所行动。
若非高珩顾虑程金枝的性命安危,担心打草惊蛇,他宁愿直接去找太子当面质问,也好过在这里无计可施,只能不住地满心牵挂,担惊受怕。
“殿下,属下派人问了王妃被人掳走时那附近的百姓,他们都说当时夜色深重,都已经歇息就寝,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还有两个人说有确实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但因为害怕受到波及,都不敢出门一探究竟,等听不到声音再出来察看时,除了看到顾少主受伤晕倒在地上之外,就再没有看到其他人了。”
南苑书房之中,沈钧走到高珩身边将所查之事向他一一禀告,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很是凝重。
“他们之所以在那里动手,恐怕也是料定那片街区所住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没人敢多管闲事,更没人会出手相助。就算真的有,杀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对他们来说也是手起刀落之事,根本不足为惧。”
高珩淡然地说着,微微地垂下了眼帘,似乎本来就对此没有寄予什么希望。
“那…他们没有杀顾少主,是否因为他们顾忌他是顾家少主的身份?否则又何必以迷药致昏,实在有些多此一举。”
“应该如此。所以带走金枝的人,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高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复又抬起了眼帘,“对了,我让你去跟踪太子和衡王,你可查到什么异样之处了?“
“回殿下,属下听宫门的侍卫说,太子今日一直留宫内没有出过宫门,属下也派人去他位于城郊的别苑看过,他确实不在那里。”
“那那个衡王呢?”
“衡王从辰时起就一直留在朝廷安排的驿馆中没有外出,除了贴身侍从之外也没有见任何人,从他身上暂时也找不到什么有利的突破口。”
然而事实是,元鹏早就料到高珩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刻意派了一个身形与自己相似之人换上他的服装掩人耳目,趁沈钧等人不备之时从驿馆后门悄然离开,去往关押程金枝的宅邸中与买通宫门侍卫的太子汇合。
“他向来不是个会安分的人,来大周之后没少在外头结朋交友,怎么今日倒如此空闲了?”
高珩语气冷冽地说了一句,心中那杆怀疑的天秤不由更加偏向了这个让人难以琢磨的大楚皇子。
“殿下是怀疑,王妃的失踪,与衡王有关?”
沈钧拧皱起眉头轻转了一下眼珠,话音刚落,忽闻书房外传来了一阵有序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