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见母后如今这样实在是心疼,还请父皇可一定要为母后做主啊!”
太子言辞恳切地说着,掀起衣摆在周帝面前跪了下来,待再次抬头之时,眼中已是泪光盈盈。
“慧妃她性子温婉,平日里也是不声不响,她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周帝若有所思地说着,言语间皆是揣测之意,似乎对这件事还存有疑问。
床榻上的赵皇后见状秀眉一蹙,知道周帝还对慧妃下毒一事有所迟疑,于是悄悄地朝太子使了个眼色。
太子心领神会,立刻语气激动地推波助澜道:“父皇,母后正是喝了广陵宫送过来的桂花酿才中的毒,来送这桂花酿的也是广陵宫的人,除了慧妃以外,还有谁会下此毒手?”
“你说的朕都知道,只是朕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帝眸色微转,招手让太子起身。
这后宫之事虽然一向都由赵皇后做主,可是关于赵皇后为难针对慧妃的种种行径,他多少也都有所耳闻,如今获悉是慧妃企图下毒谋害皇后,不免让他去思考这其中的动机。
“陛下,您别看慧妃整天唯唯诺诺,愿打愿挨的样子,其实臣妾知道,她一直都很恨臣妾,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赵皇后说到此处喘了两口气,这才继续道,“她这回之所以敢狠心下毒,一定是因为心里怨恨臣妾前阵子造谣污蔑她燕王妃一事,让她多年来积聚在心底的怨恨都给激了出来。又或者,她...她...”
“又或者什么?”周帝见赵皇后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便出言追问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皇后见周帝一脸疑惑,心中不由暗喜,于是便抿了抿嘴试探道:“陛下近年来,难道没有听到朝堂上和民间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周帝眸色深邃道,“皇后,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赵皇后低声敛眉道:“那还请陛下不要怪罪臣妾。”
“好,朕答应你,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听闻周帝此话,站在床边的太子嘴角轻挑,竟然显得有些期待。
“这几年来,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上都在传,燕王其实…想要取代琛儿的太子之位。”
赵皇后颤颤巍巍地说着,语毕急忙有些畏惧地收紧了两颊的肌肉,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只见周帝闻言眸子霍然一凛,从眼底深处投射出一道厉芒,灼热地刺在旁边的太子身上,停驻片刻,复又收回视线,脸色变得有几分严峻。
这番话若是换做平时,赵皇后身为太子的生母,是万不能在周帝面前随意道出的。
这不仅会让周帝觉得赵皇后有图谋不轨,挑拨生事之嫌,更是在指证一个皇子包藏祸心,往重了说,就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只因如今这个时机恰好,她才敢直言不讳,好让本就疑心深重的周帝对高珩更加防备。
自高珩大败西晋凯旋而归之后,近年来总是一鸣惊人,屡立新功,他的才华和能力周帝一直都看在眼里。
周帝又何曾没有怀疑过高珩有将储位取而代之的心思?
太子和高珩的兄弟关系向来不和,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即便如此,高珩为人处事一直都很是低调沉稳,懂得收敛羽翼,也从没有主动与朝廷的权臣高官有勾结之势,更不曾刻意打击过太子。
因此周帝也就逐渐放松了对他的怀疑,反而对太子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感到有些失望和寒心。
此刻听处于弱势,楚楚可怜的赵皇后这么一说,那些曾经已经消散的疑虑,又重新开始在他的心底滋生,让他开始重新审视高珩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真正的目的和意图。
可想着想着,他却愈发觉得,从高珩身上,仿佛隐隐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都是些传闻罢了,不用太过在意。”
周帝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语气稍显严厉。
“既然朕已经立琛儿为太子,这就是不能动摇的事实,任何人若是有觊觎储位之心,那就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朕绝不轻饶。”
随即又看向立在身旁的太子:“琛儿,你既然坐在这储君之位,将来就是统领天下的一国之君,你一定要善修德政,忧国忧民,做臣民的表率,切莫不要再让父皇失望了。”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定当不负父皇所望。”
太子闻言急忙万般虔诚地俯首在地,心里不由为周帝刚才那些话感到一阵欣喜。
可想起周帝刚才听到高珩存有异心之时不和常理的反应,赵皇后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怪异。
正当她为此感到忧虑之时,便有宦人来报,说是慧妃和高珩一行人已经在寝宫之外等候。
第二百零九章 小人得志
在得知从广陵宫中确实搜到了“赤翎散”之毒后,周帝惊讶之余不由龙颜大怒,很快就气冲冲地起身离开寝殿,前去召见正侯在殿外的慧妃,大有兴师问罪之势。
待周帝以及身边的宫人尽数离去,原本还面色暗沉,病恹恹的赵皇后竟突然间恢复了精神,手脚灵活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
随即让身旁的太子为她取来一面镜子,看着镜中容颜憔悴的自己,凝视片刻,嘴角却反倒扬起了一丝阴险的笑容。
“张太医这种药确实神奇,不仅连你父皇,无论是谁看到本宫这个样子,都会认为本宫一定是被那贱人下了毒。”
“不过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其实母后根本就没有吃什么赤翎散,只是服下了一种叫白熟草的神奇草药罢了。”
太子在赵皇后的床榻前踱了几步,转而停驻脚步,眉角轻挑:“说起来,这个张和庸还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种奇药,这回实在是帮了我们大忙。”
太子口中所提到的张和庸便是如今的太医院院判,宫中太医之首,除去周帝之外,一直以来也都负责赵皇后的凤体安康,早就为她所用,也算是她的半个心腹。
而那种白熟草,则是一种产自西域,十分奇特的草药。
此药的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只要将其剁碎饮其汁液,服食者就会产生类似于中毒的现象,但是实际上无毒无害,待三日之后,这种中毒的症状便会自行消失。
“虽说这赤翎散若是食用微量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若就这样吃了,对五脏六腑总有侵害。”赵皇后放下镜子将头枕在靠垫上,语气略显凌厉,“那个贱婢,可不值得本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正因如此,赵皇后当初才会以赤翎散这种较为中性的毒药作为陷害慧妃的罪证。
否则若是用那些鸩毒一类的剧毒,只要入口便会暴毙而亡,那她此刻也就玩不出这么多花样,更不能假装是因为服食量少而捡回一条性命。
毕竟她总不见得把白布往头上一盖,假装已经驾鹤西去,最后再像诈尸一样死而复生吧?
而且此毒珍稀难觅,许多宫中御医都不曾见过,周帝即便也是想查出此药来源,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无从查起。
即便他有意派人追查,赵皇后也早就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哼,如今既然在广陵宫中搜出了赤翎散,可谓是人赃并获,我倒要看看,慧妃那个贱人和他儿子,要怎么在你父皇面前自圆其说?”
赵皇后扬起下巴,复又有所顾虑地看向了太子:“对了琛儿,那个被我们收买的广陵宫宫女,可都已经安排妥当?”
“母后放心,儿臣已经安排她连夜出宫,只不过,她应该是见不到大年初一的太阳了。”
太子笑容满面地说着,可这笑容中却不透着瘆人的阴寒之意,看得人脊背发凉。
“这也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赵皇后收紧两颊,眸色一深,“如果她真的对自己的主子足够忠诚,即便我们以利诱之,她也不会上钩。”
太子点头道:“母后说的是。至于张和庸那个老头,他和我们从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我们出了什么差池,他也难逃干系,为了保全自己,他也一定会守口如瓶。此次,可谓是万无一失。”
二人说着相视而笑,两道各怀心事的目光又分散开去,眉宇间满是志在必得的胜者之态。
……………
正和宫的寝殿之外,慧妃正神情平静地垂首跪在周帝面前,整个人既不慌张也不害怕,脸上更是毫无做错事的心虚之色。
而高珩和程金枝则立在一旁,脸色比起慧妃却已然凝重了许多。
周帝坐在龙榻之上,犀利的眼神从这三人身上一一扫过,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等再次回到慧妃身上时,他默然凝滞了半晌,满是细纹的眼角流下了一丝疑色。
面前的慧妃给他的感觉太过镇定自如,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犯下大错之人会有的反应。
“慧妃,对于皇后指证你下毒谋害一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