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见她神色,似乎已经知道她心在何处了,道:“你走吧,有人在外面等你,等了你一百年。”江山突然心花怒放,飞奔出门。她很自觉的找到了山门,却是在那紧闭的朱漆大门之前停了下来。她顿住了脚,突然想起,她还没有换洗衣裳也没有梳洗打扮,不知自己是何等模样,是不是很邋遢?她这么想着,又折回了那屋子,像那似笑非笑的老妪讨了面镜子。引镜自照。
镜子里那人仍是少女模样,头发有些蓬乱,眉间多了一点金色的印记,怎么擦都擦不掉,索性让它留着吧。江山没了手镯,只好像那老妪讨了套尼姑的衣袍。今天她不想管天下,只想去看他。
实在是没什么头饰。她随手摘了朵花戴,倒是也不媚俗。于是她怀着雀跃又沉重的心情打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门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个儒雅的公子站着等她,反倒有一尊落满了灰尘的雕塑。江山左右张望着,雀跃的心情突然像是被浇了一瓢冷水。直到她看见,那雕像身上的灰尘开始扑簌簌地掉落,然后那雕塑站了起来,面朝她,灰头土脸的,只有一双纯黑的眸子熠熠发光。
江山想扑向他的怀抱,告诉他她好想他。但是她没有。她尽力按捺住雀跃,一步一步走向他。他朝她微笑:“你来了。”
江山向他伸出手,一字一句认认真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恰有微风拂过。青灯寺门前的海棠花瓣打着旋飘落而下。他抬手抚了抚那瓣落在她头发上的花瓣,然后才牵起她的手,只是一笑,笑的江山心里仿佛开了一万树的海棠。
拉着他的手,看他一身灰尘的狼狈模样,江山狠狠地笑出了声,张狂大笑。她还活着,他在等她,真好。江山突然很怕死亡,在基地的那一次,她心中是无欲无求的,可是这次,她舍不下的太多,一大部分就是他。
江山扑进他的怀中,临天拥紧,两人互相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许久许久,才分开。江山从他的怀中出来,看着那一脸灰尘却显得刚毅的男子,一字一顿,却并不伤怀:“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能给我吗?”
临天笑着,没有一丝的犹豫:“好。”
正此时,那老妪出来,步伐缓缓:“我们缘分已尽了。天下事,就靠你们了。”她仿佛又沧桑了许多,更加的行将就木了。江山已经大致地猜到是这人救了她。她毫不吝啬地跪地一拜:“多谢住持救命之恩。”
那老妪的脸上却绽开一个皱纹满满看不清悲喜的笑容,语调也神秘莫测:“真是幸运啊,这辈子能受江山一拜。”她摇摇头,似乎实在嘲讽。她抬眼看向那个灰头土脸的高大且年轻的男子:“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这是我要索取的报酬。”
临天心中微动,觉得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那老妪只是和临天对视,声音只传进了临天的耳朵里,临天的脸色倏忽一变。那老妪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发出了沧桑而又豁达的笑声,先他们一步,下了山门。人已经不见了,只是她的声音传了老远:“一定要守约啊。”
江山也不问那老妪到底和临天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只是知道,今天这天还是蓝的,真好。她一转头,问临天:“喂,你见到我的剑了吗?”临天的神色更加复杂了,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看着江山那坦荡的眼神,突然想起那齐天张狂而又鲜活的话:“我和她性命相连,只有我才能救她。”
江山见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结局。“碎了,为了救你。”临天老实道。江山心头一滞。她突然听到了心头一丝微弱的声音,却如同重锤砸在她的心坎上。那声音说:“不要担心,我与你同在。”是齐天的声音,没有他那平时的狂妄自大,也失去了那几分耍宝装酷。很正经的声音。
江山突然想起初见时,他正座,略带忐忑和羞涩地介绍,他就是齐天。就像是昨日一般,历历在目,江山还没适应,临天不在的时候。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把剑就一直陪着她,十几年,如一日。可是突然却,没有了。因为那一场恍惚如梦的变故。
“镯子也是那时候没的吗?”江山略略皱眉。临天抚了抚她的眉心,那道金色的痕迹如同烙印一般,凹进了皮肤里。他缓缓开口答道:“有一道金光飞进了你眉心,只留下这一道烙印。那时候镯子还在。”
但是镯子到底去哪里了呢,江山也不清楚。于是两个人就静立在那山巅之上,看着天下山河,看着云雾缭绕,看着黄昏日暮,看着星河漫天。一整天,什么也不做,也不去想那水火之中的天下苍生,也不去想这动荡之后还能去哪里,江山觉得有临天在,就很美好。
只是临天的眼中郁结着江山看不懂的浓重。她不懂他身上的负担,也不懂他到底在挣扎着什么。他从来么对她交代过过往,只是把他认为好的给他,把世界都堆在她的面前。临天看着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比夜空更灿烂,是谁把星空填满的她的瞳孔?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傲慢少年王
第一百五十四章傲慢少年王
“如今天下大乱你们二人倒是有闲心。”突然有一个人略带讽刺却是带着几分熟悉地道。只见一白衣人抱剑,靠在树下。海棠花瓣纷飞,落在他的肩头。
他的脸上挂着痞笑,江山有一瞬间没有认出来。而后又突然激动:“郑臣良!”临天也稍有震撼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见到这般的郑臣良。他面容刚毅,眼神坚定,里面熠熠生辉的是希望,而且态度从容,已经具备了处变不惊。
临天还记得,他走时,满目疮痍,神色戚哀,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一百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郑臣良走上前拍拍江山的肩膀,以示安慰,又看了看临天,对江山笑道:“伤好了吧。”
江山点点头,她对当年受伤的事情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也不知道这事件到底是造成了多大影响。郑臣良又略带揶揄地对临天道:“将军,你这可是会触犯军法的啊。”临天倒是点点头:“等一切过去之后我自会去领罚。”郑臣良自讨没趣儿的耸耸肩。
他见江山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想知道些什么事情。他心中了然,只是把那环着的剑撂给她:“你的剑没了,这把先用着吧,我想你若是知道了制剑者谁,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江山接过那把剑,银白的剑身,触手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像是齐天剑。可是又不是。它长得和齐天剑极像,材质也相同,但是江山还是很敏锐的发现,它不是她的那把齐天剑。它安安静静的,没有剑鸣,没有铮铮,就像是死物一般,静静地在她的手中躺着。
剑柄上,也没有刻着的“齐天”两个小字了。江山倒是纳闷了,她似乎没认识过什么鼎鼎大名的炼器师,尤其是能造出这么精美的仿器的炼器师。于是便抬头问郑臣良:“这剑是谁制的?”临天却是眼睛一亮,抢了郑臣良的话:“这儿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到底也是一百年没吃饭了,我们下去找个馆子,边吃边说。”
郑臣良现在也是个人精了,嘿嘿一笑,对江山道:“那我到了再告诉你吧,来,给你接风洗尘!”说罢便从背上抽出长剑,口中念诀,一手结印,踏剑而去。临天也踏剑,只是看向江山,像一个顽劣的孩童一般,笑道:“快来呀!”便也踏剑而去了。
已经没那么多时间给江山反应了,她直觉地往剑中注入灵力,然后念诀。那没签订过契约的剑竟然倏忽的听了她的诏令,江山又有一瞬间的鄂愣。大约是睡了一百年给睡傻了吧。江山想,也踏剑化作长虹,追那二人而去了。
这一用灵力,她发现自己的灵力也比以前更加浑厚了。甚至可以感受到体内沸腾的那些金色因子,江山可以想象,那是王之印记留下的。江山目前已经揣摩不准自己是什么段的灵力了,只是微微记挂着,那雷劫。到底是避了过去还是……到这里江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了。
三人极快的落下,找了个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小馆子坐了进去,郑臣良买单。他似乎是故意的岔开话题,开始说起他自己来了。“我这是被学院派来的,接江山回去,怎么说,也是我们开阳书院的人。”
临天也似乎是想把话题往郑臣良的身上引:“你现在是在开阳书院任职吗?”郑臣良一笑:“不才目前在任职内门长老。”江山略带遗憾的:“这一百年,书院的制度都没有变吗?还是长老制啊?”
郑臣良倒是表示惊疑地看着江山:“你倒是神了,睡了一百年还能料到现在的事情。信任的院长觉得这个制度不太好,正准备改呢,真是愁死人了。这规矩几百年前都定下了,大家也都习惯了,不知他这是做何主张。”
江山耸耸肩,一笑,也不作解释。就算是在不同的世界,人这种生物的演变进化路线也是差不多的,更别说社会这种东西了。